u�(C��相比羅浩武的慌亂,黎漢河在三江,可謂既從容又淡定,還帶點出乎意料的超然。

一進入三江地界,黎漢河就把江中那場大火忘了,是徹底忘,不是裝模作樣的忘,也不是自欺欺人的忘。

作為一名高層幹部,沒這點功力實在不行,什麼時候心裏該裝事,什麼時候該放下一切,從容上陣,不隻是考驗一個官員的修養,更多時候,考驗的是政治智慧與手腕。

是的,搞政治,沒有手腕絕對不行,這是黎漢河從父輩身上總結到的教訓,更是這些年血雨腥風中深刻體會到的。他時時刻刻告誡自己,你要磊落,但不能太光明。你要坦蕩,但心裏絕對不能沒有小九九。戰爭對付的隻是敵人,政治對付的不隻是敵人,更多時候你要對付的,是你視為聯盟或朋友的人。跟對手的交道好打,撕破臉,往狠裏狠裏捅,抑製其強處,鉗製其優勢,死捅他軟肋,再輔之以必要的外部打壓,不愁對方不繳械。可對於半敵半友的人,或者圈子裏的盟友,這些手法就全用不上,必須策其心,毀其誌,摧其意,斷其行,讓他要麼變成一頭沒有思想的豬,跟著你團團轉。要麼,就把他逼到對手的位置,這樣你就好下手了。

黎漢河驀地想起一副對聯,這對聯出自清代趙藩,原是成都武候寺的“攻心”聯,後來理信大師將它搬到了廣勝寺:“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黎漢河再次揣摩了一會這副妙聯,衝秘書佟安說:“到三江,各方麵要輕鬆點,不要搞得人人緊張,我要是有啥壞脾氣,你要及時提醒。”

佟安跟慣了黎漢河,黎漢河不張口便罷,一張口,他便明白什麼意思。微笑著衝黎漢河說:“知道了首長。”說完又覺不妥,補充道:“首長哪有脾氣,即或有,也是我們不爭氣,讓首長失望。”

黎漢河正要說什麼,手機響了,見是秘書長李國慶打來的,接起,笑嗬嗬地說:“國慶啊,我在路上,三江是越來越漂亮了,這一路看的,感觸頗深啊。”

李國慶說:“首長心情不錯嘛,能讓首長滿意,他們就該鬆一口氣了。”

“這話說的,好像我黎漢河是南霸天,欺壓他們了是不?”黎漢河對著電話哈哈大笑。笑聲驚得司機掉過頭來,忽又想起不能分神,緊忙將頭轉了回去。

“說吧,什麼事?”

“三江瑞森書記和慶源市長得悉首長去那邊,要在界碑處迎接,我給擋回了。”

“荒唐,跑界碑處迎接,誰讓他們搞這一套?國慶你擋得對,不能讓他們亂來。對了,家裏沒啥事吧?”

但凡當一把手的,都容易把單位當自己的家。部門如此,市裏省裏也如此,問起話來,常常也是家裏如何如何。李國慶說都好,沒啥事。順便又告訴黎漢河,上午九點,他去機場送落英女士,落英女士留了件小禮物,他放辦公室了。

“這麼快就回了啊,這個落英,也不多住些日子,看來國外呆久了,回到江北不習慣。”黎漢河打趣道。

“也不是,生意上的事,必須回去,她讓我跟首長說一聲,請首長不要怪她。”

“怪她什麼,她就是奔波的命。對了,夫人呢,到那邊後跟你聯係沒?”

夫人沈若浠下山第二天也就是黎漢河還在江中的時候,就飛往富城了,走了便沒跟他聯係。他們夫婦,屬於那種在一起甜甜蜜蜜,恩愛可親,分開了,便像是各自回到一人世界,你不幹擾我,我不幹擾你。除非有必須要讓對方知曉的事,否則,連個問候的電話都不打。

“夫人給我來過電話了,她在那邊都好。上次說的那筆生意做得非常漂亮,打了個大勝仗,夫人很高興。”

黎漢河對生意不感興趣,一開始他是堅決不同意沈若浠染指生意的,幹嘛要做那些,他家難道缺錢?沈若浠不聽,這是一個行動力非常強的女人,什麼事隻要感了興趣,一準要親身體驗。好好的證券交易所證券分析師,專家級人才,又自在還體麵,她卻不滿足,非要亂折騰。算了,黎漢河不願想這些,一想,心就會被打亂。在他的宏偉戰略計劃沒實施以前,他不容許自己亂,堅決不許。

“好了,不說這些,沒別的事,我掛機了。”

“首長,有事。”李國慶突然叫。

“什麼事?”

“剛才我聽組織部汪副部長講,省委那邊在考慮江中市長的人選,廣深書記力主要讓安監局長楊運才去掛帥。”

“什麼?”黎漢河吃驚不小,身子本能地從靠背上彈起。

“楊運才?”他又問了一聲。

“消息十分可靠,汪副部長還講,為了讓楊局順利到江中,廣深書記和應農部長專門向上麵做了彙報,很有可能,上麵要給省長您做工作,省長您要有思想準備。”

黎漢河抱著電話,癡了那麼一會。這消息不但意外,而且非常麻煩。

之前他還納悶,葉廣深為什麼要在第一時間把安監局長楊運才派到江中,這陣忽然明白,人家早就謀劃好了。必要時,可以就地任職,這在官場不是沒有先例。看來他又一次被暗算,江中市長一職,葉廣深前麵幾次提的都不是楊運才,而是身邊另外兩個紅人。雖說被他否決阻攔了,現在看,人家跟他玩了虛的,前麵放幾個魚餌,試探他,關鍵時刻才把真正的人選推出來。

好,我讓你玩!

黎漢河啪地壓了電話。正好這時一輛車飛速從左邊擦過,是一輛寶馬,差點刮著了車子,司機章柯驚出一身冷汗,虧他技術高,瞬間調整方向,才沒跟野蠻超速的寶馬刮上。

“狗日的,不要命了啊。”章柯忍不住,罵了髒話,罵完,又檢討似地問黎漢河:“沒驚著首長吧,沒見過這樣超車的。”

黎漢河沒有怪章柯,剛才那一幕也嚇著了他,不過他遠比章柯淡定,笑了笑,安撫似地說:“人家是寶馬啊,眼睛放亮點,精力集中。”

“知道了,首長。”章柯吐了下舌頭,專心開車去了。黎漢河又陷入深思,兩輛車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看清了那輛車裏坐的人,葉廣深的夫人盛可敏和秘書李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