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也是一位資曆非凡的省部級官員,無論影響力還是背景,都不在黎漢河之下。高陽跟黎漢河,有許多相似之處。一來兩人都出生在革命家庭,父輩都是老革命。唯一不同的,高陽的父親高清波雖然也在軍中,但不像黎漢河父親黎衡山那樣出生入死,身經百戰。他是文職官員,延安成長起來的,後來在軍中,主要也是負責宣傳、政治工作。再後來,到了統一戰線。第二,兩人都在軍區大院長大,打小就有紅色背景,而且兩人又都聰明能幹,個性又都極強。年輕時就被看好,然後一路重點培養,所以成長十分的快。別人還找不到仕途之門時,他們的路就已鋪好,隻需按部就班走好便是。

第三,也是最重點的,兩人都是有野心的人,黎漢河在同僚眼裏,已經算得上野心勃勃之人,他的傲骨還有傲氣,不僅讓同僚還有上司生出畏懼和不安,更生出恨與詛咒。這些年,黎漢河都是處在漩渦中的,什麼時候他都是敏感人物話題人物。高陽則更甚。他的仕途軌跡跟黎漢河差不多,先是在大機關大部門重點培養,然後到基層鍛煉,中間還在國家重點企業幹過幾年。當時也是想看看,能否在掌管大型企業方麵有前途。

政治上升路線無非兩條,一是紮紮實實從政,從基層到地方,腳印夯實,步子邁穩,將個人積累豐富到一個高度,讓別人無法攀比。另一條,就是走國企路線,相對隱蔽但更保險,掌管一個或多個大型企業,所謂的國家命脈,在另一個層麵上搏殺。到一定程度,來一個華麗轉身,一步跨越到設計好的位置。

可惜的是高陽在國企幹了兩年,不幹了,按他的話說是不過癮。在權力邊緣遊走,那種感覺不太好。這是高陽在一個極小的圈子裏說過的話,也算是真實心情吧。國企脫身出來,高陽到一家銀行任職,又在金融圈走了一圈,然後,到一個顯赫的位子上了。

那個時候,他的官職已經高出黎漢河半級。不過他們在一起,很愉快,似乎看不出有什麼別扭,說說笑笑,談笑風生。互通信息,暢想未來,說著圈子裏的事,議論著圈子裏的人,時不時地,對時政還有未來發一番感慨,間或也恭維一下對方,說點苟富貴勿相忘之類的話。

按說類似關係,是很難生出裂隙的,一是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兩人在不同路徑,雖然目標相同,但二者並不構成廝殺。二來,官場跟任何地方一樣,也存在約定俗成的東西,凡是出自同一條河或能劃到同一類的,比別人天然地多一份親近,多一份密切。本能地,就會站在一起,成為同一個利益聯盟。

黎漢河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跟高陽翻臉,會變為勁敵或對手。可是世事難料,這樣的事真就發生了。

衝突起於江北省長之爭。黎漢河壓根沒想到,高陽會把目光盯在江北。就在他力挫群雄,快要成為定局的時候,突然傳來消息,高層意見有變,派往江北擔任代省長的,是高陽!

那是黎漢河這生中最為緊張的日子,一桌眼看要布齊的菜,突然被人攪黃,著實驚著了他。等搞清高陽早就有此誌向,隻是嚴嚴實實瞞住了眾人,黎漢河大叫不好。連夜趕去見蕭老,蕭老居然避而不見,讓他吃了閉門羹。那天晚上,黎漢河徹夜未眠,夫人沈若浠更是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一晚打了不下百個電話,幾乎把能找的人都找了過來,可所有的聲音都一樣,大局已定,無法改寫。那一刻,黎漢河才知道什麼叫陰謀,想起不久前還跟高陽一起吃過飯,高陽舉著酒杯熱情高漲地給他提前祝賀呢,說以後到江北,就跟到自己家一樣了。沒想他說的自家,是這層意思。第二天,黎漢河沒去見蕭老,他已得知消息,蕭老被幾股力量左右,無法為他挽回敗局。唯一能做的是,是給他在別處找位子。但黎漢河已經輸不起,以他的性格,江北省長一職,必須歸屬於他,任何人都休想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