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命令必須得聽從,哪怕十二萬個不樂意,隻要領導說了,你就得表現出十二分甚至一百二十分的熱情。
田家耕早早來到賓館,號稱一號廳的長江廳門暢著,裏麵收拾得幹幹淨淨,服務員剛剛噴了空氣清新劑,一股帶著花香的氣味繚繞在樓道裏。田家耕聞不慣那氣味,老覺得刺鼻,不舒服,可酒店又離不開這東西。蹙起眉頭走出來,四處亂看。正盯著樓道裏一幅畫出神,賓館餐飲部經理申有誌過來了,怯怵怵來到他麵前,嘴唇動了動。
“叔……秘書長過來了?”
田家耕扭過頭,神情微微動了動,但又把要表現的東西收回去。
“是有誌啊,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各方麵都還順利。”
田家耕哦了一聲,道:“晚上市長要吃飯,你親自下廚。”
申有誌說:“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說完要走,田家耕忽然喊住他道:“你頭發長了,應該去理發。”
申有誌臉微微一紅,又說了聲知道了,就快步離開,往後堂工作室去了。田家耕望住申有誌年輕的背影,癡癡望了許久,直到身邊響起申孜聲音,才從怔想中醒過神。
“秘書長比誰都敬業,我們的步子總也跟不上。”下午的申孜還打扮得像個白領,這陣搖身一變,就有幾分像夜總會女郎了,不,更像日本AV女郎。田家耕眼睛被申孜開胸很低的洋裝燙著,慌忙避開,望住走廊盡頭。申孜笑吟吟地來到跟前,又道:“我還說去東城區熱鬧一下呢,市長就是舍不得他的長江廳。”說著,將身邊一男一女介紹給田家耕。
田家耕客氣地點點頭,兩位是南華集團什麼部的部長還有辦公室主任。
不多時,市長萬慶河來了,身後還跟著兩位,經介紹,田家耕知道來的是省裏兩位記者,一位是省報記者部黃主任,中年男人,另一位是電視台今日聚集欄目主持人曹妹。田家耕熱情地將二位記者迎進去,黃主任跟田家耕雖未謀過麵,對其大名卻早已熟悉,省報不少記者吃過田家耕“酒虧”,讓田家耕在酒局上放倒過。他笑眯眯地盯了田家耕一會兒,心想也看不出有三頭六臂啊,老實巴交一個人,傳聞咋就那麼利害?又一想這人不久前才翻船,翻了後馬上又能躍起來,定是不簡單。遂笑道:“市長是有備而戰啊,把大將都搬了出來,怕,提前求饒,千萬不能擺成鴻門宴喲。”萬慶河爽朗地笑說:“你黃大主任來了,不擺鴻門宴擺什麼,來,曹妹,坐我身邊,今天我保護你。”
一邊的申孜正含情脈脈望著萬慶河,聽萬慶河這麼說,眼裏忽悠地滑過一道幽暗,神情僵硬了那麼一會,旋即又喜笑顏開道:“曹妹妹好大的麵子呀,一來就得到市長保護,我們可從來沒有過呢。”黃主任瞥一眼申孜,調笑道:“申老板這麼快就吃醋了,放心,等會你把曹妹灌醉,把你們市長原搶過去。”
申孜誇張地叫一聲,道:“好啊,這主意不錯,聽大主任的,等下我好好敬曹妹幾杯。”
曹妹笑笑,很矜持的樣子,那份乖巧讓人覺得你必須保護她。聽著幾個人拿市長開玩笑,田家耕感覺不自在,起身離開包房,想到後堂去看看。他估摸著萬慶河請兩位大記者,一定有要事,要不萬慶河不會自己陪著來,隨便打發個秘書或讓宣傳部接待就足夠。今天這頓飯他還得費點神,絕不能當成便餐。剛到餐廳門口,見羅駿業腳步匆匆走過來,問:“市長到了吧?”田家耕點頭,羅駿業說:“剛要出門,又被別人絆住了,好不容易才打發走。”一聽這話,田家耕就知道是上訪戶,便也理解地笑笑,寬慰道:“秘書長快進去吧,市長也是剛到。”
“知不知道什麼事,兩個記者犯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羅駿業壓低聲音問。看那神情,就知道他也是被臨時抓來的,萬慶河並沒告訴他真情。
田家耕輕輕擺下頭:“反正不是小事,具體情況沒透露。”
羅駿業顯得更加謹慎,思忖一會道:“局麵你掌握,千萬別讓我喝酒,最近身體又犯病,沒敢跟任何人說。”
田家耕忙說:“那你千萬別沾,到時都推我這邊。”
兩人說了幾句話,羅駿業進去了,田家耕隨即聽到一片奉承聲,還有聽似很暖實則很虛假的關心。記得剛步入政壇,聽到這種話時,他渾身不自在,要起雞皮疙瘩,心想這些人說話怎麼這樣啊,現在聽起來就麻木許多,要是哪個場麵上缺了這種聲音,還不習慣呢。賓館王經理快步走來,看到他停下,問了聲秘書長好。田家耕點點頭,嘴巴呶了呶,示意領導在裏麵。王經理淺淺一笑,收胸挺腹,熱情地推開門。田家耕離開走廊,輕步來到後堂。後堂裏正在熱火朝天做準備,田家耕盯住遠處凝神備菜的申有誌,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