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林書記本來說年前不去北京了,年年跑,沒啥意思,就那些關係,拜來拜去也拜不出新意。

還要普天成做好思想準備,今天春節別指望休息,要開足馬力抓生產。普天成坦然,哪個春節不這樣啊,就算不開足馬力抓生產,也沒有一天能閑下。各種各樣的活動,應酬,還有隨時隨刻不期而至的意外,過春節時他們的神經繃得比任何時候都緊。

誰知到了農曆臘月二十四日這天,宋瀚林突然把他叫去,出乎尋常地說:“情況有些不好,看來我還得去一趟,這麼著吧,今年你就甭動別的心思了,安心留守,方方麵麵心都操細點。”

普天成暗自吃了一驚,瀚林書記說的情況不好,是指哪方麵?

心裏疑惑,卻又不敢問,隻能鄭重點頭。

他知道留守兩個字的含義,

更知道瀚林書記說的不讓他動別的心思是什麼意思。

本來他還想,要是瀚林書記不去北京,等走訪和慰問告一段落,他擠出時間去趟北京,別人可以不去拜訪,嶽南部長那裏是一定要去的。上次戴小藝在海東時還怪他,怎麼不去看望部長?普天成推辭說忙,戴小藝不滿道,比你忙的人有一大堆,也沒見誰忙得連拜見首長的工夫都沒。“我可是把線牽給你了,嶽南部長對你也很欣賞,不要以為現在功成名就,還遠呢。”

戴小藝又說了句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的話,話頭一轉,略帶沉重地道:“要多動,多走,海東離北京太遠了,你這樣子遲早會被甩開的。”普天成剛開了句玩笑,表示不大在乎,戴小藝就說:“最好在我麵前不要說這種話,我雖然沒有你老道,但常識性的東西我還是知道,這麼說吧,嶽南部長馬上要到一個更重要的位子上去,你慢半步,別人就快三步,鏈子一旦斷掉,就不好再接,你還是想一想吧。”

那天他們談了許多,普天成從戴小藝的話中捕捉到很多信息,尤其下一步各省區人事變動的信息,一方麵驚歎戴小藝的能耐,另一方麵也對自己縮手縮腳的壞毛病生出懊惱。

後來竟然又咀嚼出一個字,那天開始戴小藝改變了對他的稱呼,將“您”改稱為“你”了。

見他不說話,瀚林書記又說:“當然,也沒啥可怕的,就是有一些不利言論,有必要當麵跟上麵解釋一下,鬧出誤會來不好。對了天成,吉東的慰問我還是想你親自去,這次吉東調整幅度大,一定要讓他們盡快穩定下來,把工作銜接上。吉東不能亂,也不能掉隊,要發展,要拿出成績來。”

“知道了,書記,請書記放心,我一定叮囑他們。”

“還有一件事,抽空你找找鄭斌源,前段時間不是說,他要跟妙琪複婚麼,怎麼最近又跟那個叫鄧什麼的打得火熱,那女人到底可靠不可靠,你得把把頭,這書呆子,老是讓人不放心。”

普天成心頭一震,同樣的想法他心裏也有,隻是太忙,實在抽不出空跟鄭斌源談。書記過問,又不能不回答,道:“叫鄧雅蘭,中學時跟我和斌源一個班,書記不記得了,她讀書時性格就有點瘋,現在是服裝公司老板。”

“啥老板也不如妙琪,告訴他,要複婚就快點,現在他不是企業領導,也不是科研機構的知識分子,是政府關鍵部門的領導,要注意影響。”宋瀚林似乎已經生了氣。

“書記批評的對,我一定跟斌源講清楚。”

普天成代鄭斌源挨了批,心裏氣鄭斌源的同時,對鄧雅蘭又多了一層疑惑。上次鄭斌源帶鄧雅蘭到他家,就給他出了一道難題,鄧雅蘭不想做服裝這一行了,野心勃勃要搞生物能源,還說這是陽光產業,前景無限,而且符合國家產業政策,更符合國家未來發展戰略。

還拿出節能減排說事,上升到全球新能源戰略高度,把哥本哈根會議也扯了出來。最後將話題落到實處,鄧雅蘭在海州永定區看中一座山,計劃大麵積種植油桐樹,將桐油轉化為生物柴油,以此替代地下開采的石油和煤,為工業和交通提供能源。那天普天成什麼態也沒表,隻是不動聲色地聽了聽。感覺這個命題太大,不像是鄧雅蘭這種人能搞得了的。但就不明白,鄭斌源怎麼給鄧雅蘭當說客,

難道他突然從鄧雅蘭身上發現了閃光點,或是……瀚林書記當天下午就飛往北京,足見他說的問題不大是句假話,看來問題一定很大。普天成沒去送,已經上任的秘書長李源陪同瀚林書記去了北京。李源此行,也是為自己的常委去做努力,常委的任命權並不在海東。

普天成開始考慮下一步工作安排,尤其是吉東該怎麼去,帶誰去?

按原定名單,

下麵各市的慰問還有節前生產暨安全督查工作都沒分工到常委頭上,由幾個副省長和人大政協領導分擔了。

吉東原來安排的是省人大副主任郭順安,但郭順安最近鬧情緒,他馬上要下來了,年齡雖然沒到,但他要給已經離任的省委秘書長譚曉林挪位子,這個變動也有些意外,一開始大家都不信,但最終卻成事實。

原因不必明說,誰都看得清,

郭順安近段時間跟路波省長走得很近,感情不斷升溫,宋瀚林當然看得更清。

讓郭順安提前讓位等於是宋瀚林給路波及省裏各位敲邊鼓,別把山藥不當菜,更別亂想著盤根錯節,他宋瀚林還沒到受人排擠的程度。至於郭順安下來後往哪去,宋瀚林不去考慮,問題很好解決,要麼郭順安自己去跑,要麼就在省人大掛個虛職。郭順安當然不甘心,一張紙條遞上來,說要請假,然後就飛往北京了。

宋瀚林走後第三天,普天成帶隊來到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