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離奇事就更多,方南川接連朝薑正英發難,每次會上都挑薑正英刺。那段日子薑正英也格外倒黴,分管工作總出事,一出事就有人捅到方南川這,方南川在會上借題發揮,整得薑正英頭皮發麻。李源說,薑正英老是找路波告狀,或者訴苦,期望路波能出麵調節她跟方南川的關係。

但方南川隻拿工作說事,每次批評又都有理有據,路波也不好多說。時間一久,高層間就傳出話來,說方南川是拿薑正英開刀,故意給路波難堪。

普天成卻不敢這麼想,憑他對方南川的了解,認為方南川沒這麼淺薄,更不會如此低級。有次跟方南川閑聊,其中談到交通這一塊,普天成試探著說:“這一塊實在是不好管,棘手問題太多,體製性頑症一下兩下消除不了。”

“都是借口,她管了麼,哪怕把一半精力用到工作上也行啊。”

“女同誌嘛,其它事多一點。”普天成搪塞道。

“幹別的事怎麼那麼興奮,班子風氣就是讓這些人搞壞的!”

見方南川又要發火,普天成趕忙岔開話頭,談起了別的事。

不過那次之後,他確信了一件事,方南川打算從班子內部入手了。

原以為方南川會調整分工,沒想等了一月,不見動靜,不過方南川對交通這一塊,盯得格外緊。

先後兩次下去視察高速公路建設,兩次都發了火,回來又召開專門會議,製定對策。但在領導分工上,卻自始至終不提調整兩個字,

普天成就有些看不清方南川的路數。

時間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

省府在方南川的主導下調整了年初確定的工作目標,將地區生產總值增長幅度由年初確定的11%提高到12%,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提高2個百分點,外貿出口總額調高1個百分點。

並將年初確立的加快推進一批重大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完成鐵路投資350億,公路投資260億調整為鐵路投資380億,公路投資220億。

公路投資削減部分補充到中小城市改造和新農村建設上,將中小城市改造和新農村建設的戰略位置予以凸現。

這一調整再次傳出一個信號,方南川要適度修訂路波的目標,強調自己的從政主張了。他要在中小城市改造上做文章,提出城鄉聯片,以農村補充城市,城市輻射農村,推進“四項轉移”,實施“五大戰略”,削減地區間的發展不平穩,從根本上提高整個海東的競爭力。

政策層麵上任何細小的變化都能傳遞出豐富的信息量,路波主政海東後,雖然在宋瀚林的主政方略上變了不少,但總體還是沿襲了宋瀚林時代的發展格局,特別是經濟發展布局,仍然堅持走強者更強,弱者更弱的兩極分化路線。方南川這一細小變動,立馬讓經濟發展薄弱地區看到了希望。普天成注意觀察到,省政府這邊的調整做出後,

省裏經濟相對落後地區的領導明顯往方南川這邊來得勤了,婁鋼他們來得更勤,南懷的底子相對還是薄弱,這兩年的投入還不及吉東一半。

一個不可爭議的事實是,半年過後,政府這邊的人氣比原先旺了不少。以前觀望或舉棋不定的,就因方南川一連串並不太大的動作,馬上便捕捉到什麼,開始調整策略。千萬別小看基層官員的洞察力,如何捕捉政治氣候,判斷政治風向上,他們都是人精。

方南川久不出手,給下麵一種錯覺,認為他壓根沒想在海東幹下去,鍍鍍金陪陪場子就回去。

如今這種溜冰式幹部很多,有些玩速滑,來得快去得猛,有些時間相對長一些,不過也是玩花樣滑冰,表演幾個動作博得一些喝采,然後就又到別的跑道上了。

下麵的人便形成慣性,但凡來了新領導,都不急著亮明態度,一停二看三通過,經驗老到得很。

當然,能扭轉海東壓抑的局麵,更得益於方南川的人格魅力,這點普天成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十分講究工作藝術的人,也是一個善於跟別人溝通的人,尤其跟下麵,尤其對年輕一代的領導幹部。

普天成就不止一次聽胡兵他們說起方南川,在敬佩和尊重之外,又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種號召力,一種鼓舞或感染,他身上相對缺少的力量。

而方南川把這些力量傳遞給了胡兵他們。

方南川已經單獨約見了胡兵兩次,一次是在下麵,一次是專程讓胡兵過來,到省城。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但方南川做到了。而且做得很自然很熱情也很主動,普天成也發現,兩次召見之後,

胡兵的工作積極性還有工作方法完全不一樣了。這些,都是需要他深思的。

就在海東局勢漸漸朝有利於普天成這方發展時,海東高速公路建設再次發生特大事故,而且這一次,性質更為惡劣。

當時普天成正按方南川的要求在廣懷視察新農村建設,方南川想在廣懷搞城鄉一體化建設試點,因為廣懷基礎設施建設超前,前幾年投資幅度大,這也得益於喬若瑄,宋瀚林時代省裏給廣懷的錢多,廣懷又跟省城海州離得近,

推進城鄉一體化當然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方南川的思路是,先將廣懷跟海州打通,著力打造兩個特色經濟帶,發展兩大產業,一是高新電子,一是汽車工業。

這兩項海東已經有了優勢,隻是還沒把勢造大,方南川想一鼓作氣。當然,這個時候讓普天成到廣懷,也有其他用意,畢竟王靜育還在裏麵,王靜育帶給廣懷的衝擊還有負麵影響尚未徹底消除,廣懷需要鼓舞,需要從陰影裏走出來。

王靜育出事後,廣懷市長由原南懷常務副市長季維良出任,季維良本已安排到了省國有資產投資管理公司,無奈他對國企老板興趣不大,誌向一直是做地方大員。

這次正好王靜育給他騰出位子,季維良便遂了願。

普天成到廣懷第二個晚上,書記馬效林便跑來訴苦,說季維良如何如何,聽得普天成心煩,幾次示意馬效林甭說了,談別的。馬效林仍然管不住自己那張嘴,氣得普天成質問道:“除了搞內耗,你們還會不會別的?”馬效林叫苦道:“不是我搞,是他季維良搞。市委、市政府定的大盤子,他一來就推翻。”普天成臉一黑,不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