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秋萬萬沒想到,燒香拜佛會這麼艱難。原以為,她跟在洪芳屁股後麵,象征性地到領導們那兒走一圈,送點禮說點好話,事情就解決了。哪知兩條腿邁出去,陷在裏麵就抽不回來。一個月下來,碼頭是拜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領導也見了二十多個,喝酒喝得灩秋腳脖子都紅,每次去衛生間,都能尿出一股酒味。
原先備好的一百個禮包像一百隻鴿子,撲撲撲飛進了別人口袋,可連一個山頭都沒攻下。
榆北區教育局長任熊年原是洪芳父親的下屬,洪芳父親擔任教育局長的時候,他還在下麵一所中學教書,是洪芳父親把他一步步培養上來的。
洪芳一開始還把寶押在他身上,哪知一月跑下來,最大的阻力就出在了任熊年這兒。
洪芳氣得說:“這頭豬,真不知道他要啥。”
“還能要啥,明擺著的事。”
灩秋回味起任熊年色眯眯的目光,身上起了一層疙瘩。
兩次酒桌上,任熊年都趁勢捏住灩秋敬酒的手,那隻肥嘟嘟的豬手捏上去,如同一隻老蒼蠅粘在了手上,非常難受,灩秋還得陪著笑。後來有一次,任熊年就公然說:“這個妹妹好像在哪見過,我說洪芳,你不會把那種地方的小妹帶出來做助手吧。”
氣得灩秋差點就把酒潑在這頭肥豬臉上。
“他休想,這頭喂不肥的豬。”洪芳罵,洪芳知道灩秋在說什麼。
“姐,他已經夠肥的了,我敢打賭,他肚子裏是一肚子色油。”灩秋開起了玩笑,灩秋不願愁雲老是蓋住洪芳的臉,那張臉再要是陰下去,就該結冰了。說完,又歎息道:“真可惜了那些女教師。”灩秋已聽說不少任熊年的事,都跟色有關。這家夥以調動工作為名,糟蹋了不少女教師,那些女教師也真是,明知道他是色鬼,還硬往他懷裏鑽。
“想脫老娘的褲子,門都沒有!”洪芳恨恨道。
灩秋撲哧一笑,任熊年想脫的,根本不是洪芳的褲子。
這一路下來,但凡色一點的目光,都是投向她的,灩秋驚訝,怎麼政府裏麵的幹部都長著那樣一雙色眼?
見灩秋笑,洪芳盯住了她,盯著盯著,突然道:“秋子你在取笑我?”
“哪敢,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取笑姐姐。”灩秋忍住笑,一本正經起來。
洪芳被灩秋逗笑了,道:“別以為姐姐現在胖得沒形,十年前,姐也是一朵花呢。”攻不下關,洪芳隻能拿自己尋開心。人總是要找一些開心的,要不然,得憋悶死。
灩秋說是呀是呀,姐姐是一朵花。嘴上說著,心裏卻想,十年前的洪芳到底會花成個什麼樣?胖跟胖不同,有些女人胖得可愛,胖得讓男人流口水。有些女人呢,不胖還能說得過去,一胖,男人就隻能望而卻步。
灩秋不知道該把洪芳劃到哪類女人裏,不過在心裏,她是為洪芳的胖捏一把汗的。
“娘的,得想個法子,把這頭豬裝進口袋裏。”洪芳說。
裝進口袋裏意思就是拿下這頭豬,讓他不要再為難她們。
“是得想個法子。”灩秋跟著說。看洪芳難,灩秋差點都要做出決定了,大不了讓這頭豬得逞一次,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灩秋跟自己說。但一看洪芳的臉色,馬上又把這想法滅了。洪芳再三告誡她,上岸不容易,上了岸,就再也不能想江裏海裏的事,得想岸上的事。“那不是你的活法,毀了你不說,將來給自己的後代都沒法交代。”洪芳說這話的時候,正好在生兒子的氣。
洪芳跟黃石凱有個兒子,叫明明,黃石凱遇難後,洪芳把明明送到自己老家,讓自己的爸媽帶著。
一晃兒子上中學了,前些日子明明居然給洪芳寫了一封信,信中盡是責備之詞,好像洪芳欠了他多少,把洪芳氣得,就差拿頭撞牆了。
洪芳那樣告誡灩秋,有一定道理,灩秋不能當了耳邊風。
可灩秋是真替洪芳急,再攻不下關,這項目怕又要流產。
這天洪芳帶著灩秋,再去見姓任的,路上灩秋說:“要不咱給他下個套,把這頭肥豬套進去。”洪芳一聽變了臉色:“秋子不能胡來,咱是幹正事的,不是黑社會。”“我現在真恨不得自己是黑社會呢。”灩秋說。
灩秋說這話的時候樣子很嚇人,好像她真就成了黑社會。
這些日子的經曆讓灩秋感慨萬端,你規規矩矩去做生意,生意離你很遠,皮哥他們咳嗽一聲,生意反倒就找上門了。
“娘的,我就不信套不住這頭狼。”灩秋又說。
“秋子不能這樣,今天你套住了姓任的,明天呢,咱不是跟他一個人打交道。”
灩秋歎息一聲:“我也就這麼一說,姐你別當真。”
灩秋怕洪芳當真。
洪芳請任熊年和教育局兩位督學吃飯,那兩位督學話好說,其中一位還透信給洪芳,教育局也一直在動這個腦子,想把所屬學校的食堂統一起來管理,一則可以加強食品監督,讓學生吃上放心肉放心蔬菜,政府有這個職責。另則麼,督學笑笑,沒往下說。洪芳當然明白他後麵要說什麼,不就是好弄錢麼,管理管理,聽著好像在管事,其實目的都是衝著錢去,這在政府是一條明著的潛規則,每一份紅頭文件背後,都有見不得人的陰謀,這是洪芳的邏輯。
洪芳他們趕到酒店,兩位督學已經到了,他們年紀都在四十多歲,灩秋管他們叫叔叔。
叫叔叔有兩個好處,一是對人家尊重,官方地帶不比夜總會,夜總會哪怕六十歲的去了,也是哥,那是人家情願小一輩。
第二個好處,是可以封殺男人的不良之心。這是洪芳教灩秋的,洪芳說:“你一叫他叔,他就不好對你動歪念頭了。”
灩秋笑得崩崩的,跟這幫有權的打交道,還真得動些歪腦筋。
灩秋親熱地喊了聲王叔,那個王督學一臉笑地站起來:“已經吃過好幾次了,幹嘛還要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