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球打聽到,跟順三合作緊密的有一個地產老板,叫齊柏鬆,這人不是天慶人,是浙江人。

按說江浙一帶的老板不差錢,他們商會有的是錢,隻要會員企業需要,商會就會積極支持。

但這兩年湧到天慶淘金的江浙老板太多,而且都是大手筆,到天慶後又是圈地又是圍城,建了商場不過癮,又搞礦山和地產,再多的錢,也不夠他們折騰。這樣以來,他們就不得不向“放水”公司伸手。棉球側麵打聽了下,齊柏鬆齊總從皮天磊和順三那裏借的高利貸,差不多滾到了一個億,而且仍然以每年幾千萬的速度遞增。

這家夥在天慶連著建了三幢商廈,還把戰線擴到了下麵區縣,安慶、開源都有他的投資項目,

開源最大的地產項目江浙城就是他去年投資興建的。不隻如此,齊柏鬆在江浙老板中間還很有號召力,這是條大魚,如果把這條魚釣過來,對皮天磊,可是個重大打擊。

棉球很快通過關係,

打聽到一個能左右得了齊柏鬆齊總的人,市發改委主任晉通遠,天慶市的改革派人物。一番操作後,晉通遠答應幫忙。

有些事想像起來難,但操作起來卻一點也不難,特別是跟政府官員打交道,這裏麵有個竅門,就是你要把人找對。比如讓晉主任說話,你就得找能讓晉主任聽話的,發改委主任聽起來很大,但在天慶這個大盤子裏,說穿了還是一小卒,是供人指揮的。

棉球自己不起眼,但能找到起眼的人,這是秘密,就連張朋,也得對他刮目相看。

半月後,棉球、

張朋還有賣洗腳盆的馬雪麗跟晉通遠和齊柏鬆坐到了一起。

之所以叫上馬雪麗,是飯桌上不能沒有女人,請官員吃飯,更不能少了女人,否則官員會覺得淡而無味。

馬雪麗盡管已經三十歲了,但要是裝起嫩來,也很能嫩出一片水。況且這個年齡的女人,什麼經驗都有,馬雪麗又當過一年派出所長,好賴也算是在官場淌過幾天水,知道怎麼討官員的好。果然,剛一見麵,晉主任就跟馬雪麗熱乎上了,不是晉主任沒見過女人,這不可能,是晉主任認出了馬雪麗。晉主任有個親戚,好像是他老婆的什麼表侄,前些年犯過一起事,因為兒子不好好上學,讓班主任罰站了一節課,他不責怪兒子,反把氣出在了老師身上,

將那位戴眼鏡的班主任狠狠捶了一頓,理由是班主任體罰他兒子,他就得體罰班主任。

這事後來鬧大了,班主任和學校都不罷休,揚言要讓晉主任的親戚付出代價。晉主任這麼大一個官,不可能為這點事去找學校,就把這事交待給了公安局一位朋友,讓公安出麵協調一下。當時出麵協調的正是所長馬雪麗,學校正好在她的片上,又屬打人事件。

馬雪麗最後協調得讓晉主任滿意,晉主任一直說要感謝馬雪麗,到現在也沒感謝過,今天正好借這機會,他就感謝了。

飯吃得很愉快,馬雪麗把氣氛渲染得好,大家吃起來就開心。尤其晉主任,一聽馬雪麗現在不當派出所長,當起了老板,反複強調,以後有什麼困難,隻管來找他。“讓我也為經濟建設服一回務嘛。”晉主任喜笑顏開說。馬雪麗說:“好啊好啊,能讓晉大主任服務,真是開心死了,就算沒困難,我也得勤找大主任,到時候可別說我是口香糖啊。”

“你要真是口香糖,我就把你吃了。”

晉主任說了一句大膽話,逗得全桌笑起來,馬雪麗受到莫大的鼓舞,端起酒杯,給晉主任和齊總敬酒,晉主任爽快地喝了,邊喝還邊回味口香糖的味道。

一看齊總不大爽快,晉主任就有些不那麼愉快了。

“大家都是朋友,張總多大的麵子,能親自陪,你自然要喝得爽快嘛。”晉主任這麼要求齊總。

齊總一看晉主任的態度,再加上馬雪麗的熱情,不喝自然是說不過去的,於是就連連往肚子裏灌。灌到後來,齊總就明白,要想在天慶繼續幹下去,張朋這邊不能沒個態度,反正他是借錢的,借誰的也一樣,皮天磊不會少他一分利息,張朋這邊倒是痛快,一下就給他降了三個點,這筆帳誰也會算,精明的齊柏鬆立刻就表態,下一個項目,一定從張總這兒借雞下蛋。

“為什麼要下一個呢,你手上那麼多項目,哪個不需要錢?

”晉主任突然就說。

“是啊,齊總手上那麼多項目,我們還指望從你這裏借雞下蛋呢。”馬雪麗立刻回應。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啊。”齊柏鬆抓起酒杯,一仰而盡。

氣氛更加活躍起來。等到後來他們去夜總會唱歌,這事基本就定了。

齊柏鬆接連從張朋這兒貸了幾筆款子後,皮天磊坐不穩了,這不是公開向他挑戰麼?在皮天磊眼裏,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到張朋地盤上撒尿屙屎,張朋絕不可以在他碼頭上踩過半隻腳來,因為天慶的天下現在是他皮天磊的,就算現在不完全是,將來也一定會。還有,皮天磊認為,遊戲規則總是要由人製定的,以前天慶是由張朋說了算,他皮天磊說話就跟放屁一樣,起不了作用,現在不,現在話語權應該掌握在他皮天磊手裏,如若不服,那就刀尖上見。

皮天磊將順三叫來,先是臭罵一頓,罵他被勝利衝昏了頭,剛剛攻下對方兩個破碉堡,自己的大本營卻被對手一腳踢了。

“怎麼失去的,你幫我怎麼找回來,這個麵子我不可能丟,你跟姓張的丟句話,就說我姓皮的跟他玩得起,他想怎麼玩,咱就陪他怎麼玩,大不了魚死網破。”

順三一聽,知道這債是必收無疑了,拍著胸脯道:“放心吧老大,姓張的這次若敢說個不字,我讓他在天慶消失!”

順三這次把牛皮吹大了,順三並沒跟棉球交過手,他隻知道張朋新扶持了一個兄弟,叫棉球,是從號子裏撈出來的,聽說也是個主兒,但棉球到底有多凶,他還沒領教過,也沒機會領教。皮天磊罵完順三的第二天,順三就把帖子下到了張朋手裏。這是天慶江湖上的老規矩,兩家霸主如果起了爭議,

一般還是通過傳統袍哥這種下帖子的方式解決,這樣既顯得文明,也顯得公平,而且還能給其他人樹個榜樣,讓大家跟著他們學,別把規矩弄壞了。

張朋拿到帖子,看也沒看,撕了。他跟棉球說:“這次擺不平,你就走人吧。”棉球朗聲一笑:“大哥小看我了,我棉球還沒熊到那程度。”

順三把見麵地點定在江邊五號碼頭,棉球一聽笑了,他是看不上碼頭那種地方的,要談也得找一個好一點的環境。

他罵了句髒話,不爽地道:“你砍腦殼滴啊,跑卵個碼頭,想逗硬就到新動力。”

新動力是天慶一家時尚慢搖吧,專門為那些新新人類和非主流提供撒野的服務。

有多少錢你盡可以砸過來,

有多少瘋狂你也盡可憋足了勁兒到這裏來發泄。

老板是市裏某領導的公子,人稱富太子,就是那天在賭場贏了謝建萍錢的那位小白臉。去新動力,也是江湖規矩,江湖兩派之間有了恩怨,要和談,一般要選跟雙方沒關聯的地方。新動力的富太子算是牛人,他開這家新動力,既不跟張朋打招呼,也不買皮天磊的帳,一副惟我獨尊的樣子。不過有他老子這張牌,張朋和皮天磊也不敢把他怎樣,那些還沒成氣候的小混混,更是繞著道走。新動力就這麼紅紅火火地開著。

第二天晚上九點,順三帶著近二十個弟兄,聲勢浩大地來到新動力,棉球和小米湯已坐在那裏。

看到他們隻來了兩個人,順三有點不相信,示意五子到包廂看看,甭讓人家打了埋伏。

棉球看出順三的意思,笑道:“你是來談事啊還是打架,要打架我跟你兩個人就夠了,用不著勞煩弟兄們。”

順三臉上有些掛不住,帶的人多反倒成了劣勢,顯得自己沒有底氣,手一揮,隻留下五子一個,其他人便像風一樣刮到了後麵。

順三跟五子在台子對麵坐下,棉球問來點什麼,順三道:“球老弟喝什麼我當然喝什麼。”說著手一擺,服務生便殷勤地走過來,順三指著棉球的杯子道:“來兩杯。”

棉球故意說:“我請客,給弟兄們都來一杯。”順三道:“這點小錢我還花得起,不勞球老弟破費了。”棉球說:“也好,這酒一杯一千呢,給我省點錢。”

幾句開場白後,話就切入了正題,順三說:“今天來就一件事,還請球老弟高抬貴手,把齊老板還給我,要不兄弟在老大麵前交不了差。”

棉球道:“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順老弟約我出來,是送給我一片江山呢。”

順三冷笑道:“江山倒是有,但不是送的,球老弟如果有能耐,隻管來拿。”

“不敢不敢,我哪有那個能耐,我連自己的碼頭都守不住,讓人家想踩幾腳就踩幾腳。”

“球老弟這話是衝著我了?”順三喝了一口酒,目光挑釁地望住棉球。

“我沒衝著誰,我是衝著我自己。”棉球不溫不火道。

“沒衝著最好,要是衝著了,傷著和氣,可就怪不著我順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