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工作有條不紊,才幾天工夫,西區就變了樣。除車站工地,其他工地也很快行動起來。西灘那塊地,果真打起了東方集團的牌子。楚健飛這次架勢好大,幾乎把三分之一力量調到了桐江。到桐江第一天,楚健飛在桐江最大的酒店擺了十三桌,幾乎將桐江上上下下的人物全都宴請去了。孟東燃當然也到場。楚健飛看到他,大聲吆喝著奔過來,力量十足地握著他的手說:“孟市長啊,咱可有些日子沒見了,特想你,今天要放開喝一場,不醉不歸,讓我好好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孟東燃也虛張聲勢說:“楚老板就是楚老板,什麼時候都是大手筆,你瞧,今天可是一網打盡啊。”說著,目光環顧四周,無論政界、商界還是金融界,凡是手裏掌點權的,幾乎一個沒落下都讓他呼到了這裏。

“別,別,這麼說可是打著我臉了,領導抬舉我,你孟市長更抬舉我。再說咱都是為了桐江嘛,你說是不是?”正說著,趙乃鋅到了,前前後後跟了不少人,楚健飛馬上在兩位助理的引領下朝趙乃鋅奔去,同時不忘回頭跟孟東燃說:“留著點量啊,別一下放盡了,等會兒我還要跟你拚幾杯呢。”

孟東燃頗有滋味地笑了笑,楚健飛還是記恨著他,老早以前的事他都沒忘,這樣大喊大叫,無非就是想告訴別人,在他楚健飛眼裏,他孟東燃不過就一陪酒的角色。

孟東燃搖搖頭,知道今天是楚健飛唱主角,人家給他啥氣都得受,沒必要較真。官場吧,太多的時候就是在受氣,等哪天權力到趙乃鋅那程度,他敢?遂跟身邊的秘書長黃國民碰碰目光,兩人不露聲色地往邊桌上去。

“看出沒,人家是一網打盡啊,多嚇人的陣勢。”黃國民帶著安撫悄聲道。

“不是一網打盡,是自投落網。”孟東燃風趣了一句,正好喬良鈺走了過來,想跟他握手寒暄,孟東燃報以微笑,沒停步。喬良鈺一直不滿現在的位子,想挪個位置,但趙乃鋅和梅英都不吐話,所以表現得格外低沉,時不時要跑到孟東燃家訴苦。孟東燃起先還勸他,不要再奔了,隨遇而安。後來見他越來越不安心,竟然想提了錢去找趙乃鋅,孟東燃就不得不警告他,別走火入魔,玩什麼也別玩這種遊戲。喬良鈺不聽,真就把錢提到了趙乃鋅麵前。這下闖大禍了,如果不是梅英聽到的及時,跑去阻攔,怕是今天的喬良鈺就到不了這會場。

打那天起,孟東燃就知道,跟喬良鈺的關係,得停在某一天了。世界上的朋友有多種,但真正能跟你走到一起的,就兩種。一種是能患難與共的,你再落魄他也不計較,拿你當親人。第二種是永遠不跟你比的。喬良鈺如此不平衡,並不是真就覺得眼下這位子不好,而是老拿他和黃國民去比。不比,誰也幸福;一比,內心就失衡,痛苦就來了。我們的一大半痛苦,就來自我們始終要去跟別人比,而極少重視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事業如此,婚姻如此,朋友更是如此。比較產生差距,差距形成不平衡,不平衡就有了心理障礙,一有障礙,朋友就做得不暢,不痛快。

人是得適時調整一些關係的,這也叫修正自己的腳步。孟東燃這點還做得基本到位。他衝喬良鈺笑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擦身而過。剛往前邁兩步,步子猛地僵住,怎麼夏丹也來了,穿得還那麼招眼?

正猶豫著,市婦聯一位領導走過來,抓住他的胳膊說,孟市長跟我們坐吧,好久沒聽孟市長訓導了,今天就跟我們美女坐一起,也讓我們沾沾帥哥市長的福氣。

那邊夏丹目光幽幽的,含著不少期待。孟東燃猶豫好久,終還是走了過去。夏丹居然就跟他肩並肩坐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不該有的疏忽,很長時間裏,孟東燃都為這次疏忽自責,深深地檢討,但是誰能想得到,一場如此多人參加的盛宴,會有人刻意將目光盯在他身上?

那天的酒宴其實就是無聲的宣告,所有暗藏著的事都要公開在大家眼皮下了。桐江至此不再玩暗的,要玩明的。所有的人都不糊塗,也都不傻。趙乃鋅在那天的酒宴上致了詞,熱情洋溢啊。將楚健飛還有東方路橋集團誇成了一朵花,好像這朵花要是不開在桐江,桐江就沒有風景。趙乃鋅也借機提到了西區建設,說得非常令人振奮。書記就是書記,當需要他站出來給大家鼓勁時,他的力量就有了,一點都不做秀,都是些非常實際非常管用的大實話。

他的講話贏得一大片掌聲,也讓那天的酒宴充滿了另一種味道。

之後,西區就像玩魔方一樣,一天一個樣。不,幾乎是一小時變一個樣。不隻是三道灣,包括原來的古河道,廢磚窯,還有采石場,以及三道灣往南一大片開闊地,都豎起了牌子,開進了人馬。這時再看,你就不得不驚歎政府的力量了。大家都說政府做事慢,都在批評政府的辦事效率,那要看什麼時候,如果遇到需要政府快的時候,那種快是你從未經見過的。原來從桐江到三道灣,沒有高速,隻有一條簡易的鄉村公路。仿佛一夜間,那條路就寬了,平了,新鋪了油,兩邊甚至長出許多陌生的樹來,以前真沒見過的。孟東燃問李建榮怎麼回事,李建榮笑答,市裏三家路政公司加兩家綠化公司,突擊了兩夜,就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