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3u��5�那晚葉小霓很遲了才回來。中間孟東燃被書記趙乃鋅叫了去。趙乃鋅本來在陪省裏來的幾位領導,吃飯中間,有位領導突然問起了孟東燃,說最近孟東燃怎麼有點消沉,以前風風火火一個人,現在好像變得啞巴了?趙乃鋅吃不準領導的話,也不清楚孟東燃跟這位領導的關係,判斷不準領導是在批評孟東燃還是在關心孟東燃。剛把領導送回賓館,就急著打電話把孟東燃叫去。

官場就是這樣,很多話不是在正規場合說出的,很多關心也不是一本正經送出的,飯桌上隨意一句話,或者半句,都牽扯許多東西。拿捏準了,你就升上去了;拿捏錯了,倒黴就是活該。

說這話的是省紀委第一副書記,叫華旭剛,孟東燃根本不認識,一次照麵也沒打過,更別說深交。此人是從中紀委直接派下來的,到海東時間不長,內部消息說,他是下屆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候選人,目前隻是過渡。趙乃鋅問時,孟東燃直搖頭,一點思路也沒。趙乃鋅急了,以為孟東燃有意瞞他,露出不高興的樣子說:“東燃啊,人家書記主動提你,多大的麵子,你還在這兒裝,你想裝給誰看?”

孟東燃也有點犯急,赤著臉說:“書記我真沒裝,我跟華書記一次交道也沒打,他突然關心我,讓我受寵若驚呢。”

“你確認是關心?”趙乃鋅顯得極為焦慮,完全沒了市委書記那份淡定和從容。可見,紀委書記一句話,對下麵官員來說,是多麼重要。

孟東燃一下啞巴了,臉上表情變得難看。是啊,怎麼開口就說是關心呢,憑什麼?

“東燃啊。”趙乃鋅語重心長叫了一聲,眉頭凝了起來,“我也希望華書記是關心你愛護你,可是……”

孟東燃聽出趙乃鋅話裏的意思了,無非就是我也希望關心是真的,可沒理由啊,憑白無故,人家華書記怎麼就能關心到你頭上呢?官場上的關心從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什麼時候該為下屬說話,說怎樣說話,話說到啥份量,說給什麼人聽,那是極有講究極有學問的。凡事隻要沒有來由,就必有更深層的背景。

問來問去,趙乃鋅得出一個結論,華旭剛那番話,不是關心,肯定不是。一定是孟東燃啥地方出了問題,紀委或許已經……“東燃,市委對你可是充滿期望的,這些年,市委在反腐倡廉方麵也從未鬆過手,我希望……”

“書記,您在懷疑我?”孟東燃驚得不敢相信了,趙乃鋅居然懷疑他,懷疑他啊。

趙乃鋅嗬嗬一笑,笑得極艱難,聲音似乎是從嗓子裏硬擠出的。“我沒懷疑誰,我懷疑了也不算,作為你的兄長,還有多年的領導,我是真心為你著想。東燃,如果真有什麼問題,早點著手解決,不要等火燒到屁股上才想起找水。”

孟東燃傻傻地站立半天,整個腦袋被掏空一般,目光在趙乃鋅臉上來回竄了幾次,確信趙乃鋅已經把他往另一個方向想了,心一狠道:“好吧,既然書記這麼想,我也就不解釋什麼了。天晚了,書記早點休息,我先回了。”

“東燃——”趙乃鋅似乎意猶未盡,孟東燃卻連半分鍾都不願留在這兒。人和人的關係原來如此脆弱,很多看似鋼筋混凝土般堅固的友情,往往經不起一場微風的吹打。官場上的關係就更脆弱,用數年建立或打造起來的“友情”、“兄弟之情”,有時候居然經不住隨便一句話的磕碰。他們這些人,咋就活得這麼悲哀!

回家的路上,孟東燃腦子裏想的不是華旭剛,也不是他那兩句話。是趙乃鋅。這些年來,他為趙乃鋅做的還少嗎,鞍前馬後,勞心勞神,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該操的不該操的心都操。原以為,趙乃鋅跟他,應該是知心知肺風、吹不動雨打不掉的,可惜,可惜啊。

誰都會變,在具體的利益得失麵前,沒一個人不會變,沒一種關係不會變。也許趙乃鋅是對的,畢竟他在書記位子上,更怕。怕他連累到他,毀了他前程,誤了他黃金般的人生。也怕別人的風雨殃及到他。

罷,不去想了,反正他不會殃及誰,也不會連累誰。說穿了,他還沒有資格去殃及他們,所以也就不擔心華旭剛那句話到底藏著怎樣的意思。

回到家,葉小霓還沒回來,家裏有點冷清。既然葉小霓執意要住在家裏,孟東燃也不能將她趕走。他打算收拾一下屋子,好讓葉小霓有個睡覺的地方。在已經封閉起來的那間臥室矛盾了好久,孟東燃還是放棄了,他不能因為葉小霓而改變決定,不能。這裏是屬於他和妻子的,必須留著。他轉身離開,走向自己睡的那間臥室,半小時後,他把那間臥室收拾了出來,換了床單和被子、枕頭,就讓葉小霓睡這間吧,他睡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