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歎一聲:“我知道你不是他妻子,當妻子的不會這樣。你以為吃得好營養就良,他這是典型的狂吃濫飲,對自己身體極不負責。還有,饑一頓飽一頓,對胃和其他器官壓力很大,再這樣下去,我怕他……”

“怕他怎麼?”讓醫生這麼一說,葉小霓不敢造次了,別的她可以不信,狂吃濫飲,饑一頓飽一頓,她信。

醫生又歎一聲,衝她說:“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還是讓他妻子來吧。”

“怎麼沒用,我就是她老婆。”葉小霓一急,就亂說了,說完,馬上又打馬虎眼,“當然,他還沒娶我,不過將來肯定會娶。”

“沒時間聽你瞎掰,你走,我要工作了。”醫生對葉小霓有些不耐煩。葉小霓一把撕住醫生的白大褂:“你把剛才的話說清楚,再這樣下去,他會怎麼樣?”

“他會過勞死!”醫生非常惡毒地說了一句。

“你放屁!”葉小霓更惡毒地還擊一句,扔開醫生,怒氣衝衝就往病房走。回到病房,見孟東燃拿著一張《桐江日報》看,上麵有關於桐江西區的報道,葉小霓一把奪過報紙:“還看啊,是不是讓我給你現在就準備骨灰盒?”孟東燃犯傻似的望住葉小霓:“小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他媽就一寡婦命,跑哪兒也是寡婦!我不侍候你了,我走,我他媽躲得遠遠的!”葉小霓說完真就收拾東西要走。孟東燃覺得不對勁,想下床攔她,可是身體不聽使喚,兩條腿愣是不給力,想動動不了。急了,喊:“小霓,怎麼回事,我的腿,我的腿不聽使喚了。”

葉小霓的步子止住,像是很矛盾,半天,回過身來說:“你以為你是鐵打的鋼做的?你以為桐江離了你,別人玩不轉?孟東燃,你氣死了我姐,還想把她妹也氣死?”

“小霓快幫我,跟你姐有什麼關係?”孟東燃急出一身汗,沒想到身體突然成這樣。

“怎麼沒關係,你要是對她好點,把時間多給她點,她能偷人嗎?她能跟野男人亂跑?”

“小霓!”孟東燃一頭栽到床下!

是醫生鄭重其事跟他談了一次,孟東燃才清楚,自己的身體有多糟糕。一般幹部有的三高,他都有,現在再加上心髒出現問題,嚴重時還可能出現中風症,他才怕了。

二十天的醫院生活,葉小霓把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包攬下來,端屎端尿,幫他按背,搓腿,洗襪子換內褲,嘴上盡管嘮嘮叨叨,但做起事來卻無微不至。孟東燃真有些無臉見人了,讓小姨子侍候,多難為情啊。可葉小霓不讓外人摻和,將副秘書長羅世玉跟秘書溫彥喬全罵了回去,說你們去侍候梅市長和趙書記吧,我姐夫我能侍候。

可是梅英走了,再也不用他孟東燃侍候,也不用他孟東燃出力。說穿了,副職就是用來侍候正職的,盡管聽著也是領導,但在一把手麵前,你就是一跑腿的,喝采的,或者和音的。官場上這種等級,是外人不能理解不能體會的。都說當官威風,那是在下級麵前,遇見頂頭上司,你怕連抬頭挺胸的機會都沒。你是上級的孫子,是一把手的媳婦,隻有到了下級或是百姓麵前,你才能擺爺的譜。梅英雖說不是太霸道,但官場中這個規矩,誰也不敢破,孟東燃相對好一點,但兩年副市長,說白了還是在給梅英抬轎。

現在梅英走了,他的肩膀暫時空下來,在等著梁思源或是別的什麼人把轎子壓上去,他還得繼續吭哧吭哧抬。

人各有誌,孟東燃並不怪梅英,他怪自己。是他沒把事情做好,他都做了些什麼啊,荒唐,滑稽,謬誤百出,到最後不可收拾!每每想起這些,孟東燃悔得腸子都要青,心都要爛。這些天,他就不能想這事,一想,就恨不得從樓上跳下去,摔死算了。劉學富,章嶽,章老水,現在再加一個趙月蘭。天啊,趙月蘭!那張被燒得變形的臉再次閃出來,一雙被硫酸腐蝕透了的眼睛,兩眼血紅的深井!孟東燃慘叫一聲,雙手用力撕住頭發,他的心髒又供不上血了……不能想,真的不能想,否則,他就完了,徹底完了!

孟東燃一邊警醒自己,一邊努力將思緒扯回到梅英身上。扯來扯去,他又懊惱得不行了。梅英應該跟他透透風,應該跟他吭一聲氣,她把消息包裹得太嚴太密,居然連他這個小兄弟也瞞得嚴嚴實實。轉念一想,不瞞又能怎樣,難道他能替她想出更好的去路?

梅英離開桐江,絕不是省委突然做出的決定,孟東燃堅信這點。審計局長這個位子,半年前就挪開了,半年裏所以不派一把手,其實就是為梅英留著的。隻不過,梅英走的不是時候,偏巧就在羅帥武被圍堵、趙月蘭被惡性毀容之後。這樣,猜測者們就有文章可做。當然,省委在這個時候調整桐江班子,也不能說跟羅帥武一點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