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擦屁股?”孟東燃本來已經靜下來的心又激起漣漪。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你背後鼓動章老水,不是你慫恿趙月蘭,會有這樣的插曲?這個插曲太大了,東燃啊,你我都是玩政治的,政治是這樣玩的?”
孟東燃似乎被擊中,默默咀嚼半天,牙一咬又道:“書記,我沒有玩,我也沒有鼓動誰。有些事是藏不住的,你越壓,它越往外冒,不如就讓它痛痛快快冒出來。”
“說得容易,且不論你東燃這次做過什麼手腳,單就論情,我跟你論情行不?”趙乃鋅有點急了。
“行,聽書記您的。”
“我問你,我對你東燃咋樣,梅市長又對你咋樣?”
“這個……”孟東燃突然被問住。他絕沒想到趙乃鋅會把話題往這個方向轉,而且一下推心置腹起來,他有點慌亂,有點被人偷襲的感覺。
“這個嘛……”他又吞吐一聲,舌頭好像打軟,不聽他使喚。
“你不好說是不,那我替你說。我趙乃鋅對你東燃從來沒二心,我相信梅英對你也沒。離心離德的是你,背棄的也是你。東燃你別狡辯,聽我把話說完。我承認,從我到桐江,你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是鐵了心跟我幹的。我趙乃鋅能有今天,也與你東燃的真誠扶助、坦誠相待有很大關係。當初我跟常國安有矛盾,你兩頭周旋,為我化解不少危機,也讓我在桐江堅定地立住了足。後來向明書記出事,也是你用出色的智慧和應變能力,為我控製局麵,沒讓我受到任何負麵攻擊。這些,我趙乃鋅都記著,也打心底裏感激你。可是東燃啊,你現在變了,變得我不敢相認。以前你什麼都能忍,什麼也能裝,你是最最糊塗的明白人,可現在你變得明白,成了明白的糊塗人。”
“我沒變。”孟東燃固執地說。
“沒變你就不會挑事,就不會置大局不顧,置桐江穩定不顧,也不會拿別人的前程出自己的風頭。”
“我拿別人的前程出自己風頭?”孟東燃幾乎要笑出聲來。
“難道不是?東燃你原來是一個踏實的人,一個不計較自己得失的人,一個把別人前程看得比你自己前程還重要的人。現在不,現在你學會鑽營,學會權謀權術,學會借力發狠了。”
“發狠?”孟東燃越發聽不明白,感覺趙乃鋅在拿刀解剖一個根本跟他無關的人。
“東燃,聽我一句勸,別把事情做得太過。這條河上擠的人,水性都還行,誰不比誰差哪兒去。掀翻了船,掉下去一兩個,頂多當熱鬧。掉得多了,怕會砸著別人。”
“書記在警告我?”
“權當是朋友間的肺腑之言吧,聽進去呢,就聽一點,要是聽不進去,就權當我沒說。不過有句話今天我要跟你講清楚,桐江已經夠亂,現在的中心工作就是維穩,盡快平息風波,讓一切回到軌道上。我不容許任何人再以任何方式給我趙乃鋅出難題,給桐江出難題。你跟梁思源的過節我請你先放一步,不要在這個時候把什麼都翻騰出來,對他不利,對你也不利。”
“這不是個人恩怨!”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我趙乃鋅說了也不算,這麼多人長眼呢,他們會看。還有,好好想想,你是怎麼到副市長位子上的。光說別人屁股不幹淨,我們自己幹淨?”
孟東燃臉成醬紫色,趙乃鋅開始揭他老底,翻他後賬了。
恰在這時候,趙乃鋅桌頭上的電話猛地叫響,聲音很急。趙乃鋅看了一眼,沒接,還想往下說,手機又響個不停,這才停下話,一把抓起電話,喂了一聲。
還沒說上兩句,趙乃鋅臉色大變。
“什麼,跳樓了?一群混帳,你們簡直就是飯桶,那麼多人看一個女人,居然讓她跳樓,我看這爛攤子你們怎麼收拾!”
幾乎同時,孟東燃的手機也叫響,羅世玉向他報告了剛剛發生在醫院的慘劇。
趙月蘭跳樓自殺,摔成了一團肉醬!
趙月蘭是從住院部六樓跳下來的,關於她的死,桐江後來出了好幾個版本。集中起來,說法有兩種。一種說,趙月蘭忍受不了劇痛,太煎熬了,臉被毀掉又不及時治療,等送進醫院,整個頭部都開始腐爛,耳朵都要掉下來,那份劇痛是受不了的,她是被痛逼死的。另一種說法,趙月蘭想活,不管怎麼,她還有兩個孩子,她死了,孩子咋辦?但有人不想讓她活!事物總是發展變化著的,一開始沒人想讓她死,覺得她活著,壞事也壞不到哪裏,頂多就是製造點小麻煩。有時候,人是需要一點麻煩的,什麼麻煩也沒,並不是好事。這是羅帥武在省人民醫院跟梁思源和一同去的權國禮說的,梁思源當時痛斥趙月蘭,說壓根兒沒想到這個女人會跳出來製造麻煩。權國禮接話就說:“敢拿硫酸潑省長您,反了天了,那天我就不該手軟,破她一張臉,算是輕了。”羅帥武歎一聲,衝權國禮說:“她就一小麻煩,不礙事的。”權國禮說:“請省長放心,有機會,我把這麻煩解決了。”羅帥武當下搖頭,跟梁思源和權國禮語重心長講了一番,其中就講到麻煩的辯證學。說有些麻煩看似很大,其實不然,有些麻煩看似很小,壞起事來卻很徹底。人活著,不能一點麻煩也沒,必要時候,是要有一些小麻煩來敲打自己的,免得太安逸,忘了危機。後來又講到,真正困擾一個人前程的,不是那些大家都看在眼裏的麻煩,而是誰也看不見但又真真實實存在著的,潛伏在麻煩背後的那些黑手,才是最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