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異想天開要將瞿家花園還有梅林申報文化遺產,還煞有介事準備了一大堆材料。抱著這些材料,他天天跑申報部門,一年過去了,事件毫無進展,不但主管部門不理睬,

就連曾經對瞿家花園動過心的幾位民間人士,也漸漸失去信心。年前,瞿書楊找到城建部門工作的瞿書槐,讓弟弟從城建這個口再爭取一下。瞿書槐在城建部門負責拆遷,瞿家花園又在拆遷範圍內,他已向有關部門表態,決不做釘子戶,一定配合市上的拆遷行動。至於補償,他答應跟哥哥碰過頭後再給有關部門一個答複。

誰知他剛把補償兩個字提出來,就遭瞿書楊一頓臭罵,說他是敗家子,內奸。還罵他吃裏扒外,為了求官,竟連老祖宗留下的家底子也不要了。

瞿書槐性格比較內秀,也沒讀下瞿書楊那麼多書,嘴巴自然沒瞿書楊會說。瞿書楊罵急了,他就一句:“不拆咋辦,四周都拆光了,就留下那十二間房,誰住?”瞿書楊罵他糊塗,說這不是十二間房的問題,這關係到物權,物權你懂麼,他反問瞿書楊,不等瞿書楊回答,他又道,物權之外,還關係到瞿家的文化。

“聽聽,他頓不頓就拿瞿家文化教訓人,我說嫂嫂,你們家這口子是不是讓文化給弄傻了,真不知道,這個瞿家文化是誰傳給他的,他又想把它傳給誰?”

新荷把事情說完,附帶著又把瞿書楊罵了一頓。

蘇曉敏苦笑一聲:“我家這個死人,你又不是不知,我也拿他沒辦法。”

“嫂嫂,你得想個辦法啊,再這樣下去,我讓這一對寶貝折騰死了。”新荷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說。

“能有什麼辦法,他要鬧,誰也攔不住。”蘇曉敏這樣說著,心裏,卻在替丈夫煩惱上了。結婚這麼些年,她最悚的,就是丈夫的愚頑。這人要是犯起倔來,九頭牛都拉不回。

她歎了一聲,道:“你跟書槐說說,讓他跟城建部門多做做工作,這事能了還是及早了了吧。”

“你還說呢,我家這個死人,讓他哥哥一鬧,索性甩手不管了。”新荷無不懊惱地說。

“婆婆呢,婆婆什麼意見?”蘇曉敏問。

“她讓你拿主意。”

其實不用問蘇曉敏也知道,家裏隻要遇上事,婆婆一準會把矛盾交給她,信任也好,難為她也好,這麼多年,老瞿家的日子就是這麼過來的。

新荷雖說也是個有主心骨的女人,但在所謂的大事上,從來不擅拿什麼主意,她信賴蘇曉敏信賴慣了。

蘇曉敏隻好說:“你先撐一撐,等我回來再商量吧。”

話說這兒,本來該掛機了,蘇曉敏真是累了,沒完沒了的忙碌,加上天天陪吃陪喝,還有那些大大小小令人焦慮的事,就算男人也招架不住,何況她一個女人。她打個嗬欠,跟新荷說:“就這樣吧,我累得電話都拿不住了。”新荷突然說:“正事還沒說呢,跟你說一次話不容易,你就多陪我嘮幾句吧。”

新荷的聲音軟軟的,蘇曉敏拒絕不得,順口問了句:“正事,哪有那麼多正事?”

“你還說呢,比起老房子來,這事可大得多。”

“什麼事?”蘇曉敏的心莫名一緊。

新荷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句,片刻,聲音神秘地道:“嫂,你跟我說實話,你心裏,是不是真的有了外人?”

“新荷你有說的沒,沒說的我掛了。”蘇曉敏像是動了氣,臉色也一下難看,胸脯一起一伏,急於為自己辯解的樣子。

要是換上以前,新荷會笑出一片,這天新荷沒笑,非常嚴肅地道:“嫂嫂,你別怪我多嘴,大哥最近的樣子,讓人擔心,你們要是真有啥事,那可是你的不對。”說完這句,不等蘇曉敏把話說過去,新荷搶先一步掛了機。

蘇曉敏驀地怔住!久長地,她站在那兒,發一種空茫的呆。夜風微涼,江邊的濕氣從遙遠處湧來,透過窗戶,侵襲到她身上。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一點點涼下去,漸漸發冷。腦子裏湧出另一些事兒的時候,她打了個寒噤。

她似乎在問自己,真的有什麼不對嗎,真的要發生什麼嗎?

這個時候手機響來一聲蜂鳴,她幾乎是在渴盼著似的,一下就調出了短信,果然,是他發來的,短短四個字:早點睡吧。

就這麼平平常常四個字,就讓她的夜晚顛覆。躺在床上,蘇曉敏了無睡意,腦子裏翻來覆去揮不走的,就那張似曾清晰又似迷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