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魯胡生打手機來告訴程一路,吳蘭蘭到了南州。

程一路說我知道了,放下手機,掩上門,一個人坐著。香樟的影子密密地投在窗子上,有幾分清幽。

已經十年了。

十年的時光說快也快,仿佛一瞬之間。吳蘭蘭早就成了他內心裏的一部份,一般時候他不會翻動她。可是現在,這個內心中的最柔軟的部份就到了南州,到了自己生活和工作的這個城市。雖然在交通高度發達和人員來往不斷頻繁的社會,來南州輕而易舉。但程一路沒有想過有一天吳蘭蘭會來。他是一個對往事固執的人,他不想再回去的,他寧願不再見到。而且,這麼多年來,張曉玉的賢慧,將程一路心中的吳蘭蘭位置一壓再壓,已經很深很沉,輕易是翻不動也翻不出來的了。

魯胡生說吳蘭蘭晚上七點下飛機,然後南日集團將設宴招待她。主要的陪同人員除了蔣和川,其餘是清一色的戰友。魯胡生強調說,這也是吳蘭蘭的意思,戰友情勝過一切。

晚上,程一路本來已經安排了另一個攤子,現在隻好推了。好在領導要推,也不是太難。隻要一個電話就解決了。人家就是有想法也不能說出來,領導忙,誰不知道?領導的時間安排,隨時都可能改變,怎麼能不知道?程一路讓陳陽告訴教育局的王局長,就說晚上有事去不了了,讓他們別等了。陳陽也不問,就給王局長打了電話。王局長雖然有點猶豫,但也沒說什麼。

程一路對陳陽說:“你也早點回去吧,讓葉開也回去。待會兒我讓他們車接我。”

陳陽說:“再等一會吧。反正我回家也沒事。秘書長……”

程一路看出陳陽好像要說什麼,就問道:“有事?”

“是的,不過我不好說”,陳陽紅著臉。這小夥子雖然年輕,但做事還是有板有眼的,程一路很喜歡,當秘書長不久就讓他做了自己的秘書。

程一路笑笑,說:“有什麼不好說的?大姑娘一樣。平時可不是這樣。說吧!”

“我聽說秘書長要到政府那邊去了”,陳陽說著瞄了一眼程一路,見他沒動靜,就又說:“我也跟了秘書長一年多了,跟您後麵幹得快活。您看,我想跟您一道到政府那邊去。不知……”

“啊嗬,就這事啊?不要聽風是雨,我都不知道。你在我身邊,更不要亂說。至於將來,我會考慮的。好吧!”程一路這聽似批評實則表態的話,陳陽自然聽得出來,陳陽說:“那我就先謝秘書長了。我不會亂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說。”

七點十分,魯胡生電話到了,說人接到了,直接到湖海山莊。

程一路說你再來個車,我在市委。魯胡生說那你等著,車就到。

路上,張曉玉打來電話,說明天就要走了,晚上讓他早點回去,有些東西還要收拾。程一路收了線,不經意地笑了笑,夫妻間的事誰都懂。張曉玉的出國手續辦得特別快,原來程一路以為要到三四月裏,現在才二月中旬,手續辦全了。手續一全,張曉玉原來還猶猶豫豫,現在卻一下子變得急了,巴不得馬上就走。兒子聽說媽媽要去,也很高興,催著讓媽媽早點動身。程一路想:走就走吧,遲一天早一天都是一樣,就讓魯胡生給買了機票。從北京轉飛,然後直接到悉尼。

原來,程一路準備送張曉玉到北京的,可是手頭的工作,讓他難以分身。何況到北京後,飛機也隻是稍作停留,兩個小時後就會轉上到澳洲的飛機,去了也無非是個意思。張曉玉說不要去了,免得來回跑。程一路想想也是,就同意了。但是,明天張曉玉就要走,晚上一定得早點回去,而且不能喝多,更不能喝醉。

湖海山莊的八號小樓,郭雷正站在門邊上。見了程一路,趕緊打了招呼,程一路問:“閻總呢?”

郭雷笑著答道:“她到省裏去了。”

郭雷這笑有點內容,其實程一路知道。閻麗麗到省裏去的目的,就像湖海山莊裏的小別墅一樣,雖然掩著,可是它若隱若現,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但是,程一路不好說,因為這涉及到張曉玉的叔叔張敏釗。其它的人也不會說,張敏釗是省長,誰能問省長的事?當幹部多年了,如果連“不該問的就不要問”這句話都不能記牢,那還當什麼幹部呢?不如回家賣紅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