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既經一九一七年十月的革命,遂入戰時共產主義時代,其時的急務是鐵和血,文藝簡直可以說在麻痹狀態中。但也有Imaginist(想像派)和Futurist(未來派)試行活動,一時執了文壇的牛耳。待到一九二一年,形勢就一變了,文藝頓有生氣,最興盛的是左翼未來派,後有機關雜誌曰《烈夫》,——即連結Levy Front Iskustva的頭字的略語,意義是藝術的左翼戰線,——就是專一猛烈地宣傳Constructism(構成主義)的藝術和革命底內容的文學的。
但《烈夫》的發生,也很經過許多波瀾和變遷。一九〇五年第一次革命的反動,是政府和工商階級的嚴酷的迫壓,於是特殊的藝術也出現了:象征主義,神秘主義,變態性欲主義。又四五年,為改革這一般的趣味起見,印象派終於出麵開火,在戰鬥狀態中三整年,末後成為未來派,對於舊的生活組織更加以激烈的攻擊,第一次的雜誌在一九一四年出版,名曰《批社會趣味的嘴巴》!
舊社會對於這一類改革者,自然用盡一切手段,給以罵詈和誣謗;政府也出麵幹涉,並禁雜誌的刊行;但資本家,卻其實毫未覺到這批頰的痛苦。然而未來派依然繼續奮鬥,至二月革命後,始分為左右兩派。右翼派與民主主義者共鳴了。左翼派則在十月革命時受了波爾雪維藝術的洗禮,於是編成左翼隊,守著新藝術的左翼戰線,以十月二十五日開始活動,這就是“烈夫”的起原。
但“烈夫”的正式除幕,——機關雜誌的發行,是在一九二三年二月一日;此後即動作日加活潑了。那主張的要旨,在推倒舊來的傳統,毀棄那欺騙國民的耽美派和古典派的已死的資產階級藝術,而建設起現今的新的活藝術來。所以他們自稱為藝術即生活的創造者,誕生日就是十月,在這日宣言自由的藝術,名之曰無產階級的革命藝術。
不獨文藝,中國至今於蘇俄的新文化都不了然,但間或有人欣幸他資本製度的複活。任國楨君獨能就俄國的雜誌中選譯文論三篇,使我們藉此稍稍知道他們文壇上論辯的大概,實在是最為有益的事,——至少是對於留心世界文藝的人們。別有《蒲力汗諾夫與藝術問題》一篇,是用Marxism於文藝的研究的,因為可供讀者連類的參考,也就一並附上了。
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二日之夜,魯迅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