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p9阿末停止了訴說胸口的苦楚之後,又很說起腹痛來了。這是一種慘酷的苦悶。然而阿末竟很堅忍,說再到一回便所去,其實是氣力已經衰脫,在床上大下其血了。從鼻子裏也流了許多血。在攫著空中撕著墊布的淒慘的苦悶中,接著是使人悚然的可怕的昏睡的寂靜。

其時先在那裏措辦費用的姊姊也到了。伊將阿末的亂麻一般的黑發,堅牢不散的重行梳起來。沒有一個人不想救活阿末。而在其間,阿末是一秒一秒的死下去了。

但在阿末,卻絕沒有顯出想活的情形。伊那可憐的堅固的覺悟,尤其使大家很慘痛。

阿末忽然出了昏睡,叫道“哥哥”。在屋角裏啜泣的鶴吉慌忙拭著眼,走近枕邊來。

“哲呢?”

“哲麼,”哥哥的話在這裏中止了。“哲麼,上學校去了,叫他來罷?”

阿末從哥哥背轉頭去,輕輕的說:

“在學校,不叫也好。”

這是阿末的最後的話。

然而也仍然叫了哲來。但阿末的意識已經不活動,認不得阿哲了。——硬留著看家的母親,也發狂似的奔來。母親帶來了阿末最喜歡的好衣裳,而且定要給伊穿在身上。旁人阻勸時,便道,那麼,給我這樣辦罷,於是將衣服蓋了阿末,自己睡在伊身邊。這時阿末的知覺已經消失,醫生也就任憑母親隨意做去了。

“阿阿,是了是了,這就是了。做了做了。做了嗬。母親在這裏,不要哭罷。阿阿,是了。阿阿,是了。”母親一麵說,一麵到處的撫摩。就是這樣,到了下午三點半,阿末便和十四年時短促的生命,成了永訣了。

第二日的午後,鶴床舉行第五人的葬儀。在才下的潔白的雪中,小小的一棺以及與這相稱的一群相送的人們,印出了難看的汙跡。鶴吉和姊姊都立在店門前,目送著這小行列。棺後麵,捧著牌位的跛足的阿哲,穿了力三和阿末穿舊的高屐子,一顛一拐高高低低的走著,也看得很分明。

姊姊是揉著念珠默念了。在遇了逆緣的姊姊和鶴吉的念佛的掌上,雪花從背後飄落下來。

(大正五年〔一九一六年〕一月《白樺》所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