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叢補 一篇很短的傳奇 俄國 迦爾洵(1 / 3)

霜,冷……正月近來了,而且使各個窘迫的人,——門丁,警察——約而言之,凡是不能將他們的鼻子放在一個溫暖地位裏保得平安的人們,全都覺著了。而對我也吹來了他的冰冷的噓氣。我原也有著我那舒服而且暖和的小屋子的。然而幻想挑唆我,趕我出去……

其實,我為什麼要在這荒涼的埠頭上徘徊呢?四腳的街燈照耀得很光明,雖然寒風擠進燈中,將火焰逼得隻跳舞。這明晃晃的搖動的光亮,使壯麗的宮殿暗塊,尤其是那窗戶,都沉沒在更深的陰鬱的中間。大鏡麵上反射著雪花和黑暗。風馳過了涅跋(Neva)河的冰凍的荒野,怒吼而且呻吟。

丁——當!丁——當!這在旋風中發響了,是堡壘教堂的鍾聲,而我的木腳,也應了這嚴肅的鍾的每一擊,在一麵冰凍的白石步道上打敲,還有我的病的心,也合了拍,用了激昂的調子,叩著他狹小的住家的牆壁。

我應該將自己紹介給讀者了。我是一個裝著一隻木腳的年青人。你們大約要說,我是模仿迭更司(Dickens)仿那錫拉思威格(Silas Wegg,小說“Our Mutual Friend”中的一個人物),那裝著木腳的著作家的罷?不然,我並不模仿他;我委實是一個少年的殘兵。不多久之前,我才成了這樣的……

丁——當!丁——當!

丁——當!丁——當!鍾是先玩了他那嚴肅悲哀的“主嗬,你慈悲!”於是打一下……才一點鍾!到天明還須七點鍾!這烏黑的夜滿著濕漉漉的雪,這才消失了去,讓出灰色的白晝的地位來。我還是回家去罷?我不知道:其實在我是全不在意的。我不能睡一刻覺。

在春天,我也一樣的愛在這埠頭上整夜來往的逍遙。唉唉,那是怎樣的夜嗬!有什麼比得他們呢!這全不是用了他那異樣的,昏暗的天空和大顆的星,將眼光到處跟著我們的,南國的芬芳的夜。這裏是一切都光明,都清爽。斑斕的天是寒冷而且美觀。那曆本上,載著的“徹夜的夜紅”將東北兩麵染成金紅;空氣又新鮮,又尖利;涅跋的水搖動著,傲岸而有光,並且將他的微波軟軟的拍著埠頭的岸石。而且在這河岸上站著我……而且在我的臂膊上支著一個姑娘……而且這姑娘……

阿阿,和善的讀者!為什麼我來開了首,對你們訴說起我的傷痛來呢?但這樣的是可憐的呆氣的人心。倘若這受了傷,便對著凡有什麼遇到的都跳動,想尋到一點慰安,然而尋不到。這卻是完全容易了然的。誰還要一隻舊的沒有修補的襪子呢?各人都願意竭力的拋開——愈遠就愈好。

當我在這年的春天,和瑪沙(Masha),確是世間所有一切瑪沙們中最好的一個的她相識的時候,我的心還用不著來修補。我和她相識便在這埠頭,隻是那時卻沒有現在這般寒冷。我那時並非一隻木腳,卻是真的,長得好好的腳,正如現在還生在左側的一般。我全體很象樣,自然並不是現在似的什麼一隻蹩腳。這是一句粗蠢話,但現在教我怎麼說呢……並且我這樣的和她相識了。這事出現得很簡單:我在那裏走,她也正在那裏走。(我現在並非一個洛泰理阿,或者還不如說先前並不是,因為我現在有一段木橛了。)我不知道,有什麼激刺了我,我便說起話來。最先自然是說這些,說我並不屬於不要臉的一流之類;尤其是說這些,說我有著純潔的誌向之類之類。我的良善的臉相,(現在是一條很深的皺紋橫亙了鼻梁了,一條陰鬱的皺,)使這姑娘安了心。我伴瑪沙到匾船街,一直到她的家裏。她是從她的老祖母那裏回來的,那老人住在夏公園,她天天去訪問,讀小說給老人聽,這可憐的老祖母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