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普列忒內夫在這會上,以辯護他自己的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和其構成底一部的——無產階級文學的抽象論的主意,引用了Vladimir Ilitch的話,來反駁我。確是好本領!有在這裏停一停的必要的。最近,普列忒內夫,鐵捷克,希梭夫的幾乎不妨說是做成一本書了的東西出版了,在那裏麵,無產階級文化由反對托羅茲基的列寧的引證,受著辯護。這種方法,近來是很流行的。關於這題目,同誌瓦進是能夠寫一篇大論文的罷。然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同誌普列忒內夫該是很明白的。為什麼呢,因為你自己就為了要躲避你覺得為“無產階級文化”計,而將完全鎖閉Proletcult(無產者教育機關)的Vladimir Ilitch的大雷,曾經到我這裏來求過救。於是我對你確切聲明,Proletcult大約是要給立起一個基礎,加以擁護,但關於波格達諾夫(Bogdanov)底抽象論,則我對於你以及你的辯護者布哈林全然反對,而完全與Vladimir Ilitch同意的。

除政黨底傳統的活化身以外,一無所有的同誌瓦進,是不惜最橫暴地,踏爛列寧所寫的關於無產階級的東西的。說是假的信仰,大家都知道,在這世間還不少,和列寧確實一致了,所以即使宣傳那正反對,也可以的。說是列寧是毫不寬假地,用了絕不許用別種解釋的用語,非難了“關於無產階級文化的空言”。但是,要躲開這證據,卻比什麼都容易。自然,列寧是非難了關於無產階級文化的空言的,然而他之所非難者,是空言,而我們卻並不作空言。我們豈不是認真地辦著事務,而且還至於感到了光榮麼,雲……。這時候,所忘記了的事,是這激烈的非難,列寧卻正用以對那引用他的說話的人們的。假的信仰,再說一遍罷,要多少就有多少,隻要引證列寧,正反對地行動也可以。

在無產階級文化公司這名目之下,來到這裏的諸位同誌們,對於另外的思想,是依照著這些思想的作家們對於Proletcult的集團表示著怎樣的態度,然後來決定自己的態度的。這是從我自己的運命看來,已經見得很確實。關於文學的我的書籍,最初,有些人們或者還記得的罷,是用了論文的形式,在《真理》上發表的。這書費了兩年工夫,我在兩回的休養期中寫好。這事情立刻就明白,對於成為我們的興味中心的問題,是有意義的。當以 Feuilleton(評林)的形式,這書的第一部,即批判十月革命以外的文學“同路人”和農民作家的部分,曝露“同路人”們的藝術底思想底立場的狹隘和矛盾的部分,出現的時候,那時候,“那巴斯圖的人們”便將我當作盾牌,耍起來,無論那裏,到處是我的關於“同路人”的論文的引用。暫時之間,我是很憂鬱了的。(笑。)我的“同路人”的評價,我再說一遍罷,是大家以為大概沒有什麼不對,便是瓦進自己,也沒有反對的。(瓦進,“現在也不反對的。”)我就要說這件事。但是,既然如此,你現在為什麼又間接地,曖昧地,關於“同路人”弄些議論出來了呢?這究竟是什麼緣故呢?粗粗一看,總是不能懂。然而說明是簡單之極的。我的罪,並不在我不正當地決定了“同路人”的社會性或他們的藝術的意義——我們聽見同誌瓦進現在就說,“現在也不反對的。”——卻因為我對於“十月”或“鍛冶廠”的宣言不表敬意,不承認在這些企圖上,無產階級的藝術底利益的獨占底代表權——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我的意思,不將階級的文化史的利益及任務和個個的文學底團體的企圖、計畫及要求,視為一致,所以就不對了。我的罪便在此。這事情一經明白的時候,那時候,因為失了時機,所以就起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喊聲。托羅茲基是——幫助著小資產階級的“同路人”了!我於“同路人”,是幫手,還是敵人呢?在怎樣的意義上——是幫手,又在怎樣的意義上——是敵人呢?這是諸位在兩年以前,讀了我的“同路人”論,大概已經明白了的。然而你們那時是讚成了,稱讚了,引證了,喝采了。但是,過了一年,一知道我的關於“同路人”的批評,並非單是為擁護某一個現在的修業時代的文學底團體的時候,於是這團體,或者較為正確地說,則這些團體的文學者們和辯護者們,便對於我對“同路人”的仿佛象是不正當的態度捏造出一個理由來。阿阿,戰略呀!我的罪,不在我偏頗地評價了畢力涅克或瑪亞珂夫斯基,——關於這一點,“那巴斯圖的人們”並不添上什麼去,但隻無思慮地反複著所說的話——我的罪,是在我將他們的文學底宣言,掛在腳尖上了。是的,文學底宣言嗬!他們的挑釁的批評裏,無論那裏,連階級底態度的影子也沒有,在那裏,隻有正在競爭的文學底團體的態度罷了——惟此而已。

我論過“農民作家”。而我們於此,卻聽到“那巴斯圖的人們”尤其稱讚著這一章。單稱讚,是不夠的,倘不懂,就不行。當此之際,農民作家的“同路人”者,是什麼意義呢?成為問題的,是在這現象決非偶然,也並非小事,也不會即刻消失。在我們這裏,無產階級的獨裁,是行於概由農民所住的國度裏的。我希望不要忘記了這一點。介在這兩階級之間的智識階級,就恰如落在石磨中間的東西一般,漸被磨碎一點,而又發生起來,要磨到完全消滅,是不會有的事。就是,還要作為“智識階級,”長久地自己保存著,一直到看見社會主義的完全的發達和國內全部居民的文化最顯著的高揚。智識階級大概是服務於勞動農民王國,而對於無產階級,則一部分因恐怖而服從,一部分由良心而服從,依情勢的變化,屢次動搖而又動搖的罷。而每當自己動搖,便向農民的內部,去尋求思想底支持——從這裏,就發生農民作家的蘇維埃文學。這豫想,如何呢?這在我們,是根本底地敵對底的麼?這路——是向我們這邊來,還是從我們這邊去的呢?這是由發展的大體底的過程怎樣,而決定的?無產階級的任務,是在一麵保存著對於農民階級的統製權,而引導他們到社會主義去。倘若我們在這一條路上失敗了,就是,倘若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之間生了龜裂了,則那時候,農民作家底智識階級也一樣,全智識階級的百分之九十九,要反叛無產階級的罷。然而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是不會發生的。因為我們倒是取著在無產階級的指導之下,引農民階級到社會主義去的方針。這路,是長得很,長得很。在這過程中,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都要各各分出自己的新的智識階級來的罷。不要以為從無產階級的內部分出的智識階級,就都是十足的無產底智識階級。隻要看無產階級已經不得不從自己裏麵,分出“文化底的勞動者”的特殊的階級來這一個事實,就可見其餘的作為全體的階級和由此分出的智識階級之間,不可避免地有或大或小的文化底懸絕。倘在農民底智識階級,那就更甚了。農民階級的向社會主義的路,和無產階級的路,全然不同。凡智識階級,即使是道地的蘇維埃底智識階級,要使他自己的路,能夠和無產階級前衛的路一致為止,大概還須在接續努力,想從現實的或想象上的農民裏麵,尋出為自己的政治底,思想底,藝術底支持之後的罷。在舊的國民主義底傳統尚存的我們的文藝上,就更甚了。這是我們的幫手呢,還是我們的敵對呢?再說一遍。那回答,是全屬於發展的今後一切走法之如何的。倘若將農民坐在無產者的拖船上,引向社會主義來,那麼,我們確信,該會引來的,然則農民作家的創作,也將由複雜的屈曲的路,合流於未來的社會主義藝術的罷。對於問題的這複雜性,以及和這同時,那複雜性的現實性和具體性,並不說隻是“那巴斯圖的人們”,竟全然沒有理解。他們的根本底的謬誤就在此。將這社會底基礎和豫想,置之不顧,而來談“同路人”,那不過單是搖唇鼓舌罷了。

諸位同誌,文學領域上的同誌瓦進的戰術,雖是以“那巴斯圖”的他那最近的論文為基礎的,但還請容許我再說幾句話罷。使我說起來,那並非戰術,是汙蔑!調子傲慢到出奇,智識和理解卻稀少得要死。並無藝術的,即作為人類創作的特殊領域的藝術的理解。也沒有藝術發達的條件和方法的馬克斯主義底理解。但倒有引用外國白黨機關報的不象樣的戲法。看罷,他們為了由同誌瓦浪斯基而出版的畢力涅克的作品,稱讚瓦浪斯基了。其實倒是不能不稱讚的。其實倒是說了一些什麼反對瓦進,所以是幫助瓦浪斯基,還有另外的這樣那樣——這舉動,是出於所以補救智識和理解之不足的——間接射擊的同一精神的。同誌瓦進的最近的論文,那立論之點,就在說白黨的報紙,以為一從瓦浪斯基以文學底見地,接近文學去,而一切鬥爭,便完結了雲雲,是反對瓦進而讚助瓦浪斯基的這一件事上。“同誌瓦浪斯基,是因了自己的政治底行動——瓦進這樣說——全然值得這白黨的接吻的。”但是,這是低級的中傷,何嚐是問題的分析呢!如果瓦進算錯了九九,而瓦浪斯基在這一點,卻和懂得算術的白黨一致,即使如此,在這裏也不能有瓦浪斯基的政治底名聲的損失的。是的,於藝術,必須象個對藝術,於文學——必須象個對文學,即象個對於人類底創作的全然特殊的領域那樣,去接近的。自然,在我們這裏,對於藝術,也有階級底立場,然而這階級底立場,一定須是藝術底地屈折著的。就是,須是和適用著我們的規準的創作的全然特殊底的特殊性相應的。有產者很明白這事。他也從自己的階級底見地觀察藝術。他知道從藝術收受他所必要的東西。但是,這是完全因為他將藝術看作藝術的緣故。能夠藝術底地讀書寫字的有產者,並不尊敬那不以藝術底階級底規準,卻從間接底政治底告發的見地,去接近藝術的瓦進,那又有什麼希奇呢,在我,假使有可羞的事,那是並不在我當這論爭之際,也許見得和理解藝術的白黨有形式底一致,倒在向著那當白黨麵前議論藝術的黨派底政論家,還不得不說明藝術的ABC的最初的字母。就大體而言,於問題不行馬克斯主義底分析,卻從“盧黎”呀“陀尼”裏麵,尋出引用文句來,於是在那周圍,又堆上漫罵和中傷去,這是多麼沒有價值嗬!

對於藝術,要接近,是不可象對於政治一樣的,——這並非如誰在這裏用反話所說的那樣,因為藝術創作是神聖,是神秘,倒是因為它自有其本身的手法和方法,而這首先是因為在藝術創作上,意識下的過程是搬演著重大的腳色的——這是緩慢,怠惰之處較多,而服從統製和指導之處較少——大概,就因為這是意識下底的東西的緣故。在這裏,曾說,畢力涅克的作品,凡較近於共產主義的,和政治底地較遠於我們的他的作品比較起來,力量要較弱。這將怎樣地來解釋呢?這是,因為畢力涅克在合理主義底的計畫上,追過了作為藝術家的自己之前的緣故。隻要意識底地,在自己本身的車軸的周圍,將自己旋轉四五回——這事,在藝術家,便往往是深刻的,有時還是和致命底危機相連結的最困難的問題。然而站在我們的前麵者,並非個人或團體的,卻是階級底社會底轉換的課題,這過程,是長期間的,是極複雜的;當我們議論之際,如果關於無產階級文學,我們所說的並非各個獲得一些成功的詩或小說的意思,卻是象我們議論有產階級文學的時候一樣,遠是全部底的意思,則我們雖一瞬息間,也沒有權利,來忘卻無產階級的壓倒底多數,文化底地是非常落後的事情。藝術,是被創造於階級與其藝術家們之間的無間斷的生活底,文化底,思想底相互作用的基礎之上的。貴族或有產階級和那藝術家之間,未曾有過日常生活底分離。藝術家曾住在,也正住在有產階級底生活樣式的裏麵。吸著有產階級的客廳的空氣,從自己的階級,曾受著,也正受著日常生活的皮下注射。借著這些,而他們創作的意識下的過程,得以長發。現代的無產階級,不曾創出那樣文化底,思想底環境來呢,不脫日常生活的這般的環境,而藝術家能受他所必要的注射,並且同時能有自己的創作的手法那樣的?並不,勞動階級是文化底地很落後,隻是勞動者的大多數不很識字,以及全不識字的事,便是在這路上的最大的障礙。況且無產階級呢,隻要他是無產階級,便不得不將自己的較好的力量,硬被消費於政治鬥爭上,經濟的複興和最要緊的文化底要求上,對於文盲,不潔,黴毒和其他的鬥爭上。自然,無產階級的政治底方法,革命底習慣,也都可以說是他的文化的,然而這些,要之,是在新的文化發達起來,便當死滅下去的運命之中的文化。而這新的文化,則是當無產階級不過是無產階級的事,較為減少的時候,也就是,社會主義較為迅速地,並且較為完全地,展布開來的時候,當那時候,便愈是文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