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思那這街道上,已經塞滿了人們。直到街角,步道,車路上,都是群集;電車不通了,馬車和摩托車也消聲匿跡,街上是好象大典日子一般的肅靜。而從市街的中央,從庫特林廣場的那邊,則沒有間斷地聽到隱隱約約的槍聲。
緊張著的群眾,發小聲互相私語,用了仿佛還未從惡夢全醒似的恍惚的沒有理解力的眼色,眺望著遠處。
穿著黑色防寒靴和灰色防寒外套的一個老女人,向著半隱在曉霧裏麵的教堂的鍾樓那邊,劃著十字,大聲說給人們聽到:
“主嗬,不要轉過臉去,賜給慈悲罷……主嗬,請息你的憤怒罷……”
華西理簡直象被趕一般,奔向市的中央去。
他飛跑,要從速參加戰鬥——將瘋狂的計劃殺人的那些東西,打成虀粉。他因為飛跑,身子發抖了,但步法還很穩,大擺著兩手,橐橐地響著靴後跟,挺起胸脯,進向前麵。異樣地擔心,恐怕來不及,這擔心,就趕得他著忙。
在動物園的後麵,這才看見了負傷者。還很年青的薔薇色麵龐的看護婦,將頭上縛著繃帶的一個工人,載在馬車上,運往醫學校那邊去。那繃帶身上滲著血,繃帶上麵是亂發蓬鬆的頭發的樣子,恰如戴著紅白帶子做成的首飾的派普亞斯土人的頭。工人的臉是灰色的,嘴唇因為難堪的苦痛,歪斜著。
到庫特林廣場來一看,往市中央去的全是青年工人或青年,從那邊來的是服裝頗象樣的男女。有抱孩子的,有背包裹的。他們的臉都蒼白色,仿佛被逐一般,慌慌張張地走,躲在街角上休息一下,便又跑向市街的盡頭那一麵去了。一個頭戴羊皮帽,身穿綴著大黑扣子的外套的中年的胖女人,跨開細步在車路上跑,不斷地劃著十字。
“阿唷,爸爸,主子耶穌……阿唷,親生爹媽!……”她用可憐的頹唐的聲音,呻吟著村婦似的口調。
這女人的兩頰在發抖,從帽邊下,擠出著半白的發根的短毛。剪短了胡子的一個高大的男人,背著大的白包裹,和他並排是臉色鐵青的年青女子,兩手抱著哭喊的孩子,跑來了。在街角上,群集中的一個發問道:
“怎樣?那邊怎樣?”
“在搶呀,驅逐出屋呀,我們就被趕出來的。什麼都要弄得精光的。”他並不停腳,快口地回答說。
群集中間,孩子們在哭。那可憐的無靠的哭聲,令人愈加覺得在豫告那襲來的雷雨之可怕。華西理的喉嚨忽然發鹹,眼睛也作癢。他捏著拳頭,大踏步進向市的中央去。快去嗬,快去嗬!
起了槍聲,那接近和尖銳,使他驚駭。是在尼啟德大廣場和亞爾巴德附近,射擊起來了。已經很近,大概就在那些人家的後麵罷。
華西理想一徑走往騎馬練習所[12]那麵去,但在尼啟德門那裏,有一隊上了刺刀的兵士塞著路,不準通行。
“不要走近去。不要過去,那邊去罷……。”一個生著稀疏的黃胡子的短小的兵,用了命令式的口調大聲說。這兵是顯著頑固的不夠聰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