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旅館附近的戰鬥(1 / 3)

小雜貨店後麵,躲著賣晚報的破衣服孩子,浮浪人,從學校的歸途中,挾著書本逃進這裏來的中學生等。每一射擊,他們便伏在地麵上,或躲進箱後麵,或將身子嵌在兩店之間的狹縫中,然而槍聲一歇,就如小鼠一樣,又惴惴地伸出頭來,因為想看駭人的情形,眼光灼灼地去望市街的大路了。

從德威爾斯克和亞嗬德尼·略特的轉角的高大的紅牆房子裏,有人開了槍。這房子的樓上是病院,下麵是幹貨店,從玻璃窗間,可以望見閃閃的金屬製的櫃台,和軋碎咖啡的器械,但陳列窗的大玻璃,已被槍彈打通,電光形地開著裂。樓上的病院的各窗中,則閃爍著兵士和工人,時而從窗沿彎出身子來,擔心地俯瞰著大路。

“阿呀,對麵有士官候補生們來了!”在華西理旁邊的孩子,指著墨斯科大學那麵,叫了起來。

“在那裏?是那些?順著牆壁來的那些?”

“哪,那邊,你看不見;從對麵來了呀!”

“但你不要指點。如果他們疑心是信號,就要開槍的。”一個酒喝得滿臉青腫了的浮浪人,製止孩子說。

孩子們從小店後麵伸出頭去,華西理也向士官候補生所從來的那方麵凝視。從大學近旁起,沿著摩嗬伐耶街,穿灰色外套,橫捏步槍的一團,相連續如長蛇。他們將身子靠著壁,蹲得很低,環顧周圍,慢慢地前進。數目大概不到二十人,然而後麵跟著一團捏槍輕步的大學生。

“阿,就要開手了!——華西理想。——士官候補生很少,大學生多著哩。阿呀阿呀……”

在紅房子裏,兵士和工人忽然喧擾起來了,這是因為看見了進逼的敵人的緣故。一個戴著藍帽子的青年的工人,從這屋子的大門直上的窗間,伸出臉來,向士官候補生們走來的那麵眺望,將槍從新擺好,使它易於射擊。別的人們是隱在厚的牆壁後麵,都聚向接近街角的窗邊。華西理的心髒跳得很響,兩手發冷,自己想道:

“就要開頭了!”

拍!——這時不知那裏開了一槍。

從窗間,從街上,就一齊應戰。

石灰從紅房子上打了下來,落在步道上,塵埃在牆壁周圍騰起,好象輕煙,窗玻璃發了哀音在叫喊。孩子們驚擾著躲到小店之間和箱後麵去,華西理是緊貼在暗的拐角的壁上。有誰跑過市場的大街去了,靴聲橐橐地很響亮。

華西理再望外麵的時候,紅房子的窗間已沒有人影子,隻有藍帽的青年工人還在窗口,環顧周圍,向一個方向瞄準。

灰色外套的士官候補生們和藍色的大學生們,貓一般放輕腳步,走近街角來。一隊剛走近時,華西理一看,是綴著金色肩章的將校站在前麵的,還很年青,身穿精製的長外套,頭戴漂亮的軍帽。他的左手戴著手套,但捏著槍身的雪白的露出的右手,卻在微微發抖。終於這將校彎了頭頸,眺望過紅屋子,突然現身前進了。藍帽子的工人便扭著身子,將槍口對定這將校。

“就要打死了!”華西理自己想。

他心髒停了跳動,緊縮起來……簡直象化了石一般,眼也不眨地注視著將校的模樣。

拍!——從窗間開了一槍。

將校的頭便往後一仰,拋下槍,剛向旁邊仿佛走了一步,腳又被長外套的下襟纏住,倒在地上了。

“不錯!”有誰在華西理的近旁大聲說。

“給打死了,將官統打死了!”躲在箱後麵的孩子們也嚷著,還不禁跳上車路去。“打著腦袋了!一定的,是腦袋呀!”

士官候補生騷擾著,更加緊貼著牆壁,不再前行。就在左邊的兩個人,卻跑到將校那邊來,抱起他沿著壁運走了。

在紅房子的窗口,又有人影出現;射擊了將校的那工人,忽然從窗沿站起,向屋裏的誰說了幾句話,將手一揮,又伏在窗沿上,定起瞄準來。

呼!——在空中什麼地方一聲響。

華西理愕然回顧,因為,這好象就從自己的後麵打來一樣,孩子們嚷了起來。

“從屋頂上打來的呀!瞧罷,瞧罷,一個人給打死了!……”

華西理去看窗口,隻見那藍帽子工人想要站起,在窗沿上掙紮,槍敲著牆。他的兩手已經盡量伸長了。但沒有將槍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