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0014�ҵ�伊凡走出普列思那的時候,在街街巷巷的道路上,不見有一個人,隻是尼啟德門後麵的什麼地方,正在行著緩射擊。動物園的角落和庫特林廣場的附近,則站著兩人或三人一隊的兵士,以及武裝了的工人,但他們在濕氣和寒氣中發抖,豎起外套的領子,帽子深戴到耳根,前屈了身軀,兩腳互換地蹬著在取暖。
他們以為自己的一夥跑來了,對伊凡竟毫不注意,因了不慣的徹夜的工作,疲倦已極,隻是茫然地,寂寞地在看東西。
伊凡從庫特林廣場轉彎,走進諾文斯基列樹路,再經過橫街,到了亞爾巴德廣場了。在亞爾巴德廣場的登記處那裏,在接受加入白軍的報名。這途中,遇見了手拿一卷報紙的戰戰兢兢的賣報人,那是將在白軍勢力範圍的區域內所印的報章《勞動》,瞞了兵士和紅軍的眼,偷偷地運出亞爾巴德廣場來的一夥人。他們是膽怯的,注視著伊凡,向旁邊回避,但伊凡並沒有什麼特別留神的樣子,便側著耳,怯怯地看著周圍,跑向前麵去了。
在亞爾巴德廣場之前的三區的處所,有著士官候補生的小哨。從昏暗裏,向伊凡突然喊出年青的,不鎮定的沙聲來:
“誰在那裏?站住!”
伊凡站住了。於是走來了一個戴眼鏡,戴皮手套的士官候補生。
“你哪裏去?”他問。
伊凡不開口,給他看了前天在士官學校報名之際,領取了來的通行許可證。
“是作為自由誌願者,到我們這邊來的?”
“是的。”
士官候補生便用了客氣的態度,退到旁邊去了,當伊凡走了五六步的時候,他便和站在街對麵的同事在談天。
“哦,他們裏麵竟也有愛國者的,”有聲音從昏暗的對麵答應道。
聽到了這話的伊凡,不高興起來了。他現在的加入白軍的隊伍,和自己一夥的工人們為敵,是並非由於這樣的愛國主義的。
登記處一希臘式的,華麗的灰色的房屋,正麵排列著白石雕刻的肖像,大門上掛著大的毛麵玻璃的電燈,——裏麵,已經擠滿了人,顯得狹小了。大學生,戴了綴著磁質徽章的帽子的官吏;中學生,禮帽而闊氣的外套的青年,兵士和工人等,都紛紛然麇集在幾張桌子前麵;桌子之後,則坐著幾個登錄報名的將校。華美的電燈包在煙草的煙的波浪裏,在天花板下放著黯淡的光。伊凡在這一團裏,發現了若幹名的黨員,據那談話,才知道社會革命黨雖然已經編成了自己的軍隊,但那並非要去和布爾塞維克戰鬥,隻用以防備那些乘亂來趁火打劫的搶掠者的。
“我們的黨裏起了內訌了。這一個去幫布爾塞維克,那一個來投白軍,又一個又掛在正中間。真是四分五裂,不成樣子,”一個老黨員而有國會議員選舉權的,又矮又胖的猶太人萊波微支,用了萎靡不振的聲音,對伊凡說。
萊波微支是並非加入了投效白軍的人們之列的,他很含著抑鬱的沉思,在那寬弛的大眼睛裏,就顯著心中的苦痛和懊惱。
“哪,我一點也決不定了,現在該到那裏去,該做什麼事,”他愀然歎息著說。
他凝視著伊凡的臉,在等候他說出可走的路,可做的事來,但伊凡卻隨隨便便地,冷冷地說道:
“你加入白軍罷。”
萊波微支目不轉睛地看定了伊凡。
“但如果我去打自己的同誌呢?”他說。
“這意思是?”
“這很簡單,就怕在布爾塞維克那麵,也有同誌的黨員嗬。”
“哪,但是加在布爾塞維克那裏的人們,可已經不是同誌了哩。”
萊波微支一句話也沒有回答。
“加入罷,並且將一切疑惑拋開,”伊凡又勸了一遍,便退到旁邊,覺得“這人是蛀過了的一類。”於是在心底裏,就動了好象輕蔑萊波微支一般的感情。他以為凡為政黨員的人,是應該玻璃似的堅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