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候補生之談(1 / 2)

出了克萊謨林的一隊,徑到亞曆山特羅夫斯基士官學校,在這裏加上了士官候補生和將校,一同向卡孟努易橋去了。斯理文使伊凡穿上士官候補生的外套,這是因為當戰鬥方酣之際,工人的他,有被友軍誤認為紅軍,而遭狙擊之虞的緣故。聽說這樣的實例,也已經有過了。這假裝,使伊凡略覺有趣了一下。

向卡孟努易橋去,是以四列縱隊前進的,士官候補生走在前麵。這時步伐一致,一齊進行,所以大家也仿佛覺得暢快起來。四麵的街道,空虛而寂靜,居民大概已經走避,留下的則躲在地下室中。一切房屋,都門扉緊閉,森森然,一切窗戶,都垂下著窗幔,那模樣簡直象是瞎眼的魔鬼。而在這樣的街上發響者,則隻有義勇兵們的足音。

沙,索。沙,索。沙,索。

這整然的聲響,使大家興奮,而且將人心引到一種勇敢的工作上去了。

守備卡孟努易橋的,是義勇兵第二隊,擺著長板椅的石闌幹的曲折之處,平時是相愛的男女,每夜在交談甘甜的密語的,現在卻架了機關槍,槍口正對著劄木斯克伏萊支方麵。士官候補生和義勇兵,在橋上和橋邊的岸上徐步往來。大寺院和宮殿中,都不見人影子,但一切還象平時一樣,教堂的黃金的十字架在發光,伊凡鍾樓巍然高峙,城牆和望樓,以及種種的殿堂,都照舊顯著美觀;空中毫無雲翳,冷然在發青光,秋天的太陽,則無力地照耀著。教堂的圓蓋上麵,有幾群白嘴烏在飛舞,發著不安的啼聲。

在伊凡的眼中,還剩有在克萊謨林所見的毛骨悚然的光景。這華麗的大寺院和宮殿後麵,卻有被慘殺了的屍骸,藏在那舊炮彈的堆積的背後,想起來總覺得是萬分奇怪似的。

伊凡凍得縮了身軀,在岸邊徐步。外套失了暖氣,帽子不合頭顱,槍身使手冷得象冰一樣。和他並排走著的大學生,則和一個大腦袋藍眼睛的士官候補生不住地在談天。

“對於暴力,應該還它暴力的。”

“但是,這卻太過了。”大學生說。

“為什麼太過?這是當然的因果報應嗬。因為他們要來殺我們,所以我們殺了他們的呀。這就是戰鬥。”

伊凡知道,那是在講克萊謨林界內的彼此衝突的事了。

“你就在那裏麼?”他問士官候補生說。

士官候補生冷冷地一看伊凡。

“是的。從頭到尾。”

因為參加了那樣特別時候的重大的戰鬥,而自己覺得滿足的士官候補生,是暗暗地在等候有人來問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伊凡卻忽而懷了反感了。血塊,車路上的腦漿,在皮帶的銅具上發閃的日光……他將身子緊靠在河岸的石碣上,緊到連冷氣都要沁了進來,於是一聲不響了。從顯著蹙額含愁的臉相的他的軍帽下麵,擠出著蓬鬆的頭發,而且無緣無故地,他用勁捏緊了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