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理定

快些,教人呀,快些。

這裏有黃金的豎琴。

——萊爾孟多夫

早上。水手們占領了市鎮。運來了機關槍,掘好壕塹。躺了等著。一天,又一天。藥劑師加萊茲基先生和梭羅木諾微支——麵粉廠主——是市的委員。跑到支隊長的水手蒲什該那裏去。蒲什該約定了個人,住宅,信仰,私產,酒倉的不侵。市裏放心了。在教會裏,主唱是眼向著天空唱歌。梭羅木諾微支為水手們送了五袋餅幹去。水手們是在壕塹裏。吸著香煙。和市人也熟識起來了。到第三天,壕塹裏也住厭了。沒有敵人。傍晚時候,水手們便到市的公園裏去散步。在小路上,和姑娘們大家開玩笑。第四天早晨,還在大家睡著的時候,連哨兵也睡著的時候——駛到了五輛摩托車,從裏麵的掩蓋下跳出了戴著兜帽的兵士。放步哨,在郵政局旁大約射擊了三十分鍾。於是並不去追擊那用船逃往對岸的水手們,而占領了市鎮。整兩天之間,搜住戶,罰行人,將在銀行裏辦事,毫無錯處的理孚庚槍斃了。其次,是將不知姓名的人三個,此後,是五個。夜裏在哨位上砍了兩個德國人。一到早上,少佐向市裏出了征發令。居民那邊就又派了代表來,加萊茲基先生和梭羅木諾微支。少佐動著紅胡子,實行征發了。但到第二天,不知從那裏又開到了戰線隊,砍了德國人,殺了紅胡子少佐,——將市鎮占領了。從此以後,樣樣的事情就開頭了。

戰線隊也約定了個人和信仰的不侵。古的猶太的神明,又聽到了主唱的響亮的浩唱。——但是,在早上,竟有三個壞人將舊的羅德希理特的雜貨店搗毀了。日中,開手搶汽水製造廠。居民的代表又去辦交涉。軍隊又約了不侵。——然而到晚上,又有三個店鋪和梭羅木諾微支自己的事務所遭劫。暴動是九點鍾開頭的,——到十一點,酒倉就遭劫。——於是繼續了兩晝夜。在第三天,亞德曼隊到了。徹夜的開槍。——到早上,趕走了戰線隊,亞德曼隊就接著暴動。後來,綠軍將亞德曼隊趕走了。於是來了藍軍——喬邦隊。最後,是瑪沙·珊普羅瓦坐著鐵甲摩托車來到。戴皮帽,著皮襖,穿長靴,還帶手槍。親手槍斃了七個人,用鞭子抽了亞德曼,黑眼珠和油粘的卷發在發閃……自從瑪沙·珊普羅瓦來到以後,暴動還繼續了三晝夜。——總計七晝夜。這七天裏,是在街上來來往往,打破玻璃,將猶太人拖來拖去,拉長帽子,偷換長靴……猶太人是躲在樓頂房或地下室裏。教會呢,跪了。教士呢,做勤行,教區人民呢,劃了十字。夜裏,在市邊放火了,沒有一個去救火的。

十七個猶太人在樓頂房裏坐著。用柴塞住門口。在黑暗中,誰也不像還在活著。隻有長籲和啜泣和對於亞陀那的呼籲。——你偉大者呀,不要使你古舊之民滅亡罷。——而嬰兒是哭起來了——哇呀,哇呀!——生下來才有七個月的嬰兒。——聽我們罷,聽罷……你們竟要使我們滅亡麼?……給他喝奶罷。——我這裏沒有什麼奶呀……——誰有奶呢,喂,誰這裏有奶呢?給孩子喝一點罷,他要送掉我們的命了……——靜一靜罷,好孩子……阿阿,西瑪·伊司羅藹黎,靜著,你是好孩子呀……——聽見的罷,在走呢,下麵在走呢,走過去了……——如果沒有奶,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按住那孩子的嘴罷,按住那孩子的嘴罷,不給人們聽到那麼地……——走過去了。走了許多時。敲了門。亂踢了柴。走過去了。

穿著棉衣,眼鏡下麵有著圓眼睛的年青的男人,夜裏,在講給芳妮·阿裏普列息德聽。——懂了麼,女人將孩子緊緊的按在胸脯上,緊按著一直到走過去了之後的——待到走過之後,記得起來,孩子是早已死掉了……我就是用這眼睛在樓頂房裏看見的。後來便逃來了——我一定要到墨斯科去。去尋正義去……正義在什麼地方呢?人們都說著,正義,是在墨斯科的。

芳妮和他同坐在掛床下的地板上。她也在回墨斯科。撇下了三個月的漂流和基雅夫以及阿兌塞的生活——芳妮是正在歸向陀爾各夫斯基街的留巴伯母那裏去……貨車——脹滿了的,車頂上和破的食堂車裏,到處綁紮著人們和箱子和袋子的貨車——慢慢地爬出去了。已經交冬,從樹林飄出冷氣,河裏都結了冰。火車格格地響了,顛簸了。人掉下去了。掛床格格地響了——替在掛床上的短發姑娘拉過外套去。那是一位好姑娘。忽然間,火車在野地裏停止了。停到有幾點鍾。停到有一晝夜。旅客挑了鋸子和斧頭在手裏,到近地的樹林裏去砍柴。到早上,燒起鍋爐來。柴木滴著樹液,壓了火,很不容易燒。火車前去了。夜也跑了。雪的白天也跑了。到夜裏,站站總是鑽進貨車的黑暗中來。是支隊上來了。用腳撥著搜尋,亂踢口袋一陣。在叫作“拉士剛那耶”這快活的小站裏,將凍死人搬落車頂來。外套好象疥癬。女人似的沒有胡子的臉。鼻孔裏結著霜。再過一站——水手來圍住了。車也停止了。說是沒有趕走綠軍之間,不給開過去。綠軍從林子裏出來,占領了土岡。在土岡上,恰如克陀梭夫模樣——炮兵軍曹凱文將手放在障熱版上,眺望了周圍。火車停在燒掉了的車站上。旅客在貨車裏跳舞。水手拿著手溜彈,在車旁邊徘徊。夜裏,有襲擊。機關槍響,手溜彈炸了。——是襲擊了土岡。到早上,將綠軍趕走了。火車等著了。車頭哼起來了。前進了。於是又經過了黑的村落,燒掉了的車站,峽間的雪,深淵等——俄羅斯,走過去了。

這麼樣子地坐在掛床下麵走路。回到陀爾各夫斯基街去的芳妮和藥劑師亞伯拉罕·勃蘭的兒子,因尋正義而出門的雅各·勃蘭。在他們的掛床底下,有著支隊沒有搜出的麵包片。吃麵包,掠頭發。雅各·勃蘭說——多麼糟呀……連短外套都要燒掉的罷。

墨斯科的芳妮那裏,還有伯父,有伯母。有白的擺著眠床的小屋子,有書。——芳妮聽講義。後來,來了一個男人。是叫作亞曆山大·希略也夫的,刮了胡子,有著黑的發火似的眼和發沙的有威嚴的聲音的男人。開初,是隨便戴著皮帽,豁開著外套的前胸的。——但後來向誰拋了一個炸彈以後——三天沒有露麵,這回是成了文官模樣跑來了。——為了煽動,又為了造反,動身向南方去了。——那黑的發火似的眼,深射了芳妮的心。拋了講義,拋了伯母,拋了白的小屋子——跟著他走了。放浪了。住在有溜出的路的屋子裏。夜裏,也曾在間道上發抖——從誰(的手裏)逃脫了。住在基雅夫。住在阿兌塞。——後來,又向誰拋了炸彈。夜裏,前來捉去了賽希加。早晨,芳妮去尋覓了。也排了號數,做禱告——尋覓了五天。到第六天,報紙上登出來了。為了暴動,槍斃了二十四個人。亞曆山大·希略也夫,即賽希加,也被槍斃了……

雅各·勃蘭說——大家都來打猶太人,似乎除打猶太人以外,就沒有事情做。——入夜,月亮出來了,在雪的土岡上的空中輝煌。第二天的早晨,市鎮聳立在藤花色的霧氣裏,是墨斯科聳立著了。火車像野豬一般,蹣跚著,遍身瘡痍地髒著走近去。從車頂上爬下來。在通路上搜檢口袋,打開餅幹。泥濘的地板上,外套成捆的躺著。街市是白的。人們拉著橇。女人爭先後。在廣場裏,市場顯得黑黝黝。雅各·勃蘭拖著芳妮的皮包和自己的空的一個,一路走出去。眼睛在眼鏡後麵歪斜了。髒的汗流在臉上了。運貨摩托車轟軋著。十字廣場上,半破的石膏像屹立著。學生們在第二段上慌張。一手拿書籍一手拿著火燒的柴。按先後次序排好了。許多工夫,經過了長的街道。許多人們在走。張了嘴在拉,拖,休息。孩子們拿著卷煙,在角落裏叫喊。店鋪的粉碎的玻璃上,發了一聲烈響,鐵掉下來了。騎馬的人忽而從橫街出現了。拿著槍。飄著紅旗。馬噴著鼻子——顛簸著跑過去了。居民慌忙走過去。不多久,露在散步路上的普式庚(像)的肩上,烏鴉站著了。芳妮是聽過羅馬史的講義的,有著羅馬人的側臉的誌願講師,在拉那裝著袋子的小橇。從袋子裏漏著粉。他的側臉也軟了,看去早不像羅馬人了。大張著嘴巴。——他站住了,脫一脫帽。衝上熱氣來。雅各·勃蘭到底將芳妮的皮包運到升降口了。揩著前額,約了再會,握手而去了。向雪中,向霧中,提著自己的空空的皮包,尋求著正義。雅各·勃蘭做了詩,他終於決計做成一本書,在墨斯科出版——雅各·勃蘭已經和血和苦惱和暴動告別——他開始新的生活了。

芳妮將皮包拖上了五層樓。樓階上掛著冰箸。房門格格地響。從梯盤上的破窗門裏,吹進風來。留巴伯父,萊夫·留複微支·萊阿夫,先前是住在三層樓上的,後來一切都改變了。先前是主人的住房的三層樓上——現在是住著兌穆思先生。運貨摩托車發著大聲,從郊外的關門的多年的窠裏,將他下來了。——渥孚羅司先生是三天為限,趕上了上麵的四層樓——這就是,被趕到和神相近,和水卻遠,狹窄的地方去了。但是,剛剛覺得住慣,就被逐出了。五層樓的二十四號區裏,和留巴伯父一起,是住著下麵那樣的人們——眼下有著三角的前將軍劄盧錫多先生(七號室)。軍事專門家琦林,以及有著褪色的扇子和寫著“歌女慈潑來微支·慈潑來夫斯卡耶”的傳單,和叫作喀力克的藍眼睛的近親的私生子,穿著破後跟靴子的小公爵望德萊羅易的慈潑來微支·慈潑來夫斯卡耶(十三號室)。然而,無論是渥孚羅司先生,兌穆思先生,戲子渥開摩夫先生,有著灰色眼珠,白天是提著跳舞用的皮包跑來跑去的梭耶·烏斯班斯卡耶小姐——都一樣地顯著渴睡的臉,在好象正在戰鬥的鐵甲艦一般冒煙的煙通的口,從拉窗鑽了出來的房屋的大房裏,站著——拿了茶器和水桶,在從龍頭流出的細流,敲著錫器的底之間,站著。

留巴伯父辦公去了,不在家。伯母呼呼地長籲了。芳妮哭了。用了晚餐。芳妮敘述了一通。軍事專門家在間壁劈柴。對於芳妮,給了她一塊地方,在鋼琴後麵支起床來。她隔了一個月,這才躺在幹淨的被窩裏了。床沒有顫動。半夜裏,因為太靜,她醒了。想了——小站,暗,雨,黃色的電燈,滿是灰沙的濕濕的貨車,——小站的風,秋天的,夜半的俄羅斯。黑的村,電柱潮濕的呻吟著,暗,野,泥濘。

芳妮到早上,為了新的生活醒來了。留巴伯父決計在自己這裏使用她——打打字機。傍晚,芳妮被家屋委員會叫去了。在那地方被吩咐,到勞動調查所去,其間沒有工作的時候,就去掃街道。早晨七點鍾,經過了灰色的街,被帶去了。走了。跨過積雪了。終於在停車場看見飄著紅旗了。許多工夫,沿著道路走。碰著風卷雪堆了。在那裏等候拿鏟來。等了一點鍾,鏟沒有來。又被帶著從別的道路走。叫她卸柴薪……到傍晚,芳妮回家了。伯母給做了炸蘿卜,給喝茶。芳妮溫暖了。冰著的窗玻璃外,下著小雪。她想著新生活——剛才開始的勞動的生活。過去——是戀愛和苦惱。過了一天,她已經在留巴伯父在辦公的公署裏,打著打字機了。有身穿皮外套的女職員。十二號室前的廊下,是(人們)排著班。私室裏,在皮的靠手椅子上,是坐著刮光胡子,大鼻子的軍事委員。用紅墨水,在文件上簽名。訪問者揩著前額,欣欣然出去了。過一天,戚戚然回來了。他拿來的文件上,是汙墁著證明呀簽名呀拒絕呀的血。在地下室的倉庫裏,傍晚是開始了分配。各羊肉二磅,蜂蜜一磅,便宜煙草一袋。公署是活潑地活動了。造豫算,付糧食,寫報告——管理居民間的煙草的分配。從七點到八點,排在班裏,站著一個可憐相的老頭子。等出山了,得了一個月的自己的份兒。滿足著出去了,為了將世界變煙,鑽在窠裏,打鼾,咳嗽。

一到夜,戲子渥開摩夫便在院子裏劈柴。前麵是房子的倒敗的殘餘和懸空的梯子。月和廢墟,烏鴉和豎琴——全然是蘇格蘭式的題目。獨立的房屋已被拆去,打碎了。月亮照著瞎眼的窗。渥開摩夫在劈柴,唱歌——您的纖指,發香如白檀兮……搬柴上樓,燒火爐。在火邊伸開兩腿,悠然而坐,有如華飾爐邊的王侯。隻要枯煤尚存,就好。靠家屋委員會的斡旋,從國庫的市區經濟的部分給與了八分之一。——帶小撬去拉來了——但還有一點不好,就是從此以後,兩腳發抖,不成其為律動運動了。是瓦爾康斯基派的律動運動呀。渥開摩夫在出台的劇場,是律動底的——渥開摩夫雖在三點鍾頃,前去的素菜食堂裏——他也始終還是律動底的。無論是對著那裝著蘿卜餡的卷肉的板的態度,對著帳桌的態度,對著小桌子的態度。於是錫的小匙,在手中發亮,雜件羹上——熱氣成為輕雲,升騰了起來。

留巴伯父看著渥開摩夫的巧妙地劈柴。瓦爾康斯基的事情,是一點都不知道的。但是,有一晚,渥開摩夫全都說給他聽了。就是,關於舞台上的人們呀,以及人生之最為重要者,是rhythm(律動)呀這些事。留巴伯父第二天和軍事委員談了天。同誌渥開摩夫便得到招請,到那倘使沒有這個,則一切老頭子和煙草黨也許早經倒斃了的公署裏,去指導演劇研究。……渥開摩夫第一次前往,示了怎樣謂之身段的時候,——而渥開摩夫雖然是高個子,青麵頰,眼珠灰色的男人,——即刻集得了十八位男子和八位女人來做協力者。於是在第二天,又是十八位和八位。研究時間一完,都不回去,聚在大廳裏。在大廳裏,有鏡子和棕櫚和傳單和金色椅子。渥開摩夫首先說明的,是一切中都有諧和,世界本身就是一個諧和。於是提議,做起動作來看罷。伸開右腳的小腿,伸長頸子的筋肉,將身體從強直弄到自由——教大家團團地走——大家團團地走了,使筋肉自由,又將筋肉緊張了,是輕快的,自由的,專一的……渥開摩夫是每星期做三回練習。於是到第三回完,大家就已經成為律動底了。在電話口唱歌似的叫“喂,喂”了。會計員的什瓦多夫斯基刮了胡子,綁起裹腿來了。先前是村女一般穿著毛皮靴子走的交換手們,這回是帶了套靴來穿上,濃濃地擦粉,使頭發卷起來了。——在大廳上,是拿著花圈,古風地打招呼了。

每星期三四,七點鍾來接渥開摩夫。不是肉類搬運車,就是運貨摩托車。上麵戴著包頭布,硬紙匣,打皺的帽子和刮過須而又長了起來的頰,渥開摩夫不是在車底上搖著,就是抓住別人的肩,張了兩腿站著。運貨摩托車叫著,軋著,走向暗中,向受持區域去。在戛戛發響的車站上,早又有人等著了。還是黑一條白一條的打扮。於是一麵穿衣服,一麵走過來——車子是這樣地將他們往前送,為了發沙聲,搽白粉,教初學。兩幕間之暇,搬出茶來。也有加了酸酸的果醬的麵包片。戲子們吃東西,喝茶……車夫忽然說,車有了障礙了。從勃拉古希到哈木扶涅基,戲子們自己走。抱著硬紙匣,沿著牆壁走。那保孚羅跋,穆爾特庚,珂彌薩耳什夫斯卡耶的一班……

渥開摩夫得了傳票,叫他帶著被臥,鍋子,盤子去。是叫他一星期之間,去砍柴。他前去說明白。廊下混雜著許多人。渥開摩夫說,自己是藝術家,美術家,是在辦教育。一個鍾頭之後,從厭倦而悄然的人們旁邊走出去了。是受了命令,此後也還是辦教育。劄盧錫多也得了一樣的傳票。眼下有著暗淡的將軍式三角的他,便許多工夫,發沙聲,給看帶著槍傷的腳。藍色的他是滿足著回來了。他孤獨地住著。時時從小窗裏,伸出斑白的腦袋去,叫住韃靼人。頭戴無邊帽子的韃靼人進來了。顯著信心甚深的臉相,來看男人用的褲子。摸著,向明照著。搖頭而打舌了。將軍發了沙聲,偷眼去瞥了。暗咽唾沫了。韃靼人恭恭敬敬地行過禮,拿了袋子出去了。將軍將錢藏在地板下,穿上破破爛爛的紅裏子的外套——隻有靴子是有銅跟的將軍靴——走出門外麵去了。人們在旁邊走過。在行列裏冷得發抖。群集接連著走。女人們,拿著箱子,紮著衣裾的男人們,接連著走。——用了大家合拍的步法走過去。而忽然——音樂,從後麵,是吹奏管樂隊的行進——在上麵,合拍地搖著通紅的棺衣。在紅棺中——是有節的白的鼻,黑的眉,既歸平靜,看見一切而知道一切者,漂在最後的波上。軍隊走過了。白的臉漂去了。搖擺了。樂隊停奏了。奏了莊嚴的永遠的光榮了。死人在缺缺刻刻的壁下,永遠朽爛。為了在十一月的昏黃中,聽取花的磁器底的音響,而被留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