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劫後餘生,忽然墜入溫柔鄉中,一時間眼裏心裏都是黃衣女子,而黃衣女子也有意無意地表現出對自己的暗示,這讓他始終都飄飄然,不曾落地。不想先有那個小黑孩子,後有他的父母,都是在最關鍵的當兒出來搗亂,壞了自己的好事。所以韓成心裏一直窩著一股無明業火,現在聽說他們也要在這廟裏過夜,終於忍耐不住,準備動手將他們趕出去。
這時身後傳來黃衣女子的聲音,道:“這樣更好,我正覺得在山頂上冷清得可怕,恰好來了做伴的。”接著又低聲道:“這廟又不是我們的,誰來誰去,我們管不著。”
韓成聽女子這樣說,倒不便立刻發作,心想,等一會兒再找機會打發他們走也是一樣。於是便換做一副笑臉,對那對夫婦道:“你們住在這裏,我們有了伴,真是再好也沒有。隻是,我們已經住在西廂房,別的地方又……”
村夫道:“俺就住在大殿裏。十年前,俺就是住在那裏的。”
韓成道:“也隻好如此。”他轉過頭,不再理會那對夫婦。
那對夫妻走到台階下,把灰驢拴在鬆樹上,由它吃草,兩個人一起走上台階,走進大殿,也不知從哪裏找到兩把破掃帚,便開始打掃起來,好一會兒才將大殿打掃幹淨,天色也暗了下來。
那村婦站在殿前的台階上,高聲喊道:“重陽,吃飯啦。”一連喊了十幾聲,並沒有聽到一句回音,低聲嘟囔道:“這渾孩子,不知又瘋到哪裏去了。”
韓成這才知道,剛才那個黑孩子名字叫重陽。
月亮不知不覺中升到了半空,灑下一片銀輝,周圍變得一片寂靜,隻有山風掠過樹梢時發出時大時小的嗚嗚聲。那對鄉村夫妻坐在大殿的門檻上,壓低了嗓門,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麼。他們的孩子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他們也不著急去找,想來那孩子一直這樣跑慣了。
韓成身旁的女子忽然道:“恩人,現在沒事,我可以將我的身世對你講一講,希望恩人明白我的苦衷。”
韓成回頭看著那女子,點點頭,道:“好啊,我早就想知道。”
女子道:“我知道恩人對我有好感,按理我應該以身相許,報答恩人,但是我卻不能。因為如果那樣做了,我就害了恩人。”
韓成聽得一頭霧水,道:“這是從何說起?”
女子道:“我是個孤兒,從小被師父救到山上,撫養成人,教了我一身本領。等我藝成下山,遇到了意中人,便稟明師父,跟他結為連理。可是沒有多久,我丈夫就離奇地死去。過了兩年,我再次跟人結成夫婦,沒想到,不久第二個丈夫又突然死去。”
韓成道:“或者他們都有什麼病吧?”
女子道:“開始我也跟你一樣這樣想,但是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丈夫都是同樣的結果,最長的也沒有超過一年。於是我懷疑自己是天生克夫的命,我嫁給誰誰就要倒黴喪命。”
韓成聽了心中一凜,克夫之事雖然聽人談過,但是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他一向都以為那不過是無聊的無稽之談而已,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主動向自己說起自己的遭遇。他心中疑惑,這恐怕是女子拒絕自己的托詞吧。
女子接著道:“我不敢再跟男子接觸,唯恐再致人死命,急急趕回山中,向師父哭訴自己的悲苦遭遇,師父聽了也是大為驚訝,她將我叫到跟前,仔細端詳了我的麵相,又將我的兩隻手挨個看了一遍,搖搖頭道:‘你不是克夫的命。’我聽了又驚又喜,問道:‘師父,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師父歎了一口氣,道:‘你雖不是克夫的命,不過也差不了多少。’我問師父為什麼這樣說,師父道:‘如果我推測得沒錯的話,你的命相十分奇特,應當是四子相疊,因為你是子年子月子日子時出生的。’”
韓成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一驚,暗道,原來她是子年子月子日子時出生的,四子相疊,而自己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時生,四個午相應,卻不知她這種四子相疊的命跟我這種四午相應的命有沒有什麼關係。
隻聽女子接著道:“師父道:‘你這種命相十分罕見,有這種八字的人命非常強硬,普通人的命相太過軟弱,無法跟你匹配,雖然你沒有害他的心意,但是你們日夜生活在一起,必然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就像是把雞蛋跟大石頭放在一起,稍有磕碰,石頭自然沒事,雞蛋卻會皮破黃流。’我聽了以後十分害怕,於是便問師父:‘這麼說來,弟子今生是不能跟人結合了?’師父點點頭,道:‘恐怕是這樣的。’我聽了以後,大為悲痛,忍不住失聲痛哭。過了一會兒,師父見我哭得甚是傷心,便用手撫摸著我的頭,溫聲道:‘不結婚也沒有什麼,你看江湖中有多少人都是獨自修煉的,有的人一生都是童子身。’我嘶啞著嗓子喊道:‘我不能,我不能。如果不能過夫妻生活,弟子情願一頭碰死,結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