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自出生到現在,隻能說出幾個簡單的字,而且每次隻能說一個,兩字相連便說不出來,也得一個一個崩。今天他們夫婦跑了好幾十裏,帶著他來到這座荒山古刹,就是為了拜求大殿中的菩薩,讓這個孩子早日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說話。

沒想到還沒有正式拜菩薩,孩子竟然很利索地說出了三個字。兩個人都是驚喜交加,異口同聲地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重陽趴在聶芸娘的身上,聽到父母同時問自己話,聲音都有些變調,便抬起頭答道:“不能死。這人……不能死。”

這一下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邊,並且還多了兩個字,很顯然這話不是偶然說出的,重陽已經衝破了語言的障礙。

村夫和村婦對望一眼,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同時高叫了一聲,跳起身來,在空中擁抱在一起,接著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在地上又蹦又跳,哈哈大笑。

重陽見父母非常高興,知道他們不會再殺聶芸娘,便從她身上爬起來,看到那隻小玉劍還停在空中,唯恐它再追著聶芸娘刺,跳起身來,一伸手便將玉劍綽在手中。

聶芸娘看到重陽的父母仍然在那邊載歌載舞,樂不可支,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沒有站起身,就那樣施展飛行術,橫著身子,順著大樹的陰影,緩緩向寺外飄去。到了寺外仍然聽見重陽父母快樂的笑聲,這才放心施展本領,急急如漏網之魚,慌慌似喪家之犬,也顧不上分辨方向,朝著一個方向亡命地奔逃,直逃出百裏開外,這才放下心,停下來看看天相,辨別方向,向著鐵圍山飛去。

這邊寺廟裏除了韓成躺在地上被擋住了視線,沒有看到聶芸娘偷偷溜走,另外一家三口都看到了,但是大家都沒有理會聶芸娘。在重陽是因為聶芸娘對他很好,所以巴不得她能逃走,當然是假裝不見,還故意將身體擋在父母麵前,擋住他們追擊的路線。在重陽父母則是因為忽然看到孩子能夠說出連貫的話,喜出望外,雖然明明看到聶芸娘偷偷逃跑,但是此時聶芸娘在他們心中已經毫無分量,他們不願意為了她而破壞自己的好心情,因此聶芸娘才可以從容逃走。

春姑走過來,一把將重陽抱在懷裏,笑眯眯問道:“重陽,快,快對娘說,為什麼不能殺她。”

重陽很費力地努動了一陣嘴唇,最後仍是那句話:“不能殺。”

春姑接著問:“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殺啊?”

重陽努動了一陣嘴唇,這次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春姑剛要再問,丈夫攔住她道:“不要逼孩子,隻要開了頭,慢慢就會好的。”

春姑回頭瞪了丈夫一眼,忽然又變作笑臉道:“說得不錯,隻要開了頭,以後什麼都能說,對不對,重陽?”

重陽點點頭,道:“對。”

村夫道:“這裏不宜久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春姑白了丈夫一眼,嗔道:“你還知道這個?先前幹什麼去了?”

村夫嘿嘿笑道:“我們最好早點回去收拾收拾。”

春姑道:“慌什麼?她中了我的鐵城劍盾,不用力逃走倒還沒事,一用力,內傷更重,至少也得躺個十天半月才能動彈,那樣看來回到鐵圍山,再派人回來找咱們,怎麼也得在二十天之後了。”

村夫道:“話雖如此,早一天準備,早一天安妥。”

春姑不再看丈夫,衝著懷中的孩子道:“讓我們重陽說,是今天晚上救走,還是明天早上許過願……不對,拜謝過菩薩之後再走?你說,爹娘都聽你的。”

重陽看看母親,又轉頭看看父親,開口道:“今天……晚上。”

春姑高興地道:“好嘞,就聽重陽的,今天晚上走。等將來有了時間再回來拜謝菩薩的恩典。”她回頭衝著丈夫道:“這人就交給你了,你知道該怎麼交代。”說完抱著孩子走回大殿去了。

村夫走到韓成跟前,蹲下來,一邊替他按下那三根胸骨,一邊對他道:“這位兄弟,你什麼也別問,問了我也不說,不然大家都會覺得尷尬的。我現在為你縫合傷口,縫好了再塗抹些丹藥,這樣你躺到天亮差不多就可以自己走了。那女子使用的是鐵圍山的獨門迷藥,我沒有解藥,但是聽說這種迷藥隻是讓人渾身發軟,丹田無力,兩三個時辰後就可以自動解除,對身體並沒有傷害。倒是你迷藥解除之後,不要急著行動,最好等到天亮,傷口愈合得比較堅固之後再離開。回到貴派,你怎麼說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說出我們夫妻,不然對你有害無益,我們也不希望你報答,隻希望你保守這個秘密,至於怎麼圓謊,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是個聰明人,想來這難不住你。今晚回去後,我們一家就會連夜離開,搬到遙遠的地方,從此很難見麵,以後即使我們萬一相逢,你最好裝作不認識我們,這一點切記,不然真的對你有害無益,我不是危言聳聽。好了,如果你答應了我的要求,就眨眨眼,不要說話搖頭,以免牽動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