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乾依言望出去,空中確有一隻鳥兒盤桓著遠去,小姑娘語氣可憐兮兮的,楚乾心中不忍,又覺得是自己過分了,該早幾日去玉華宮看她的。
楚乾心疼傅舜華,不過兩日,兩人便又恢複了之前在宮中如膠似漆的模樣,宸妃失寵的傳聞不攻自破。
從京都出發到秦汐兩州還要經過中州和洛州,京都出來一馬平川,到了中州之地地勢抬升,多高山河流,密林山穀,多有奇險之地。
他們這一群隊伍人多,中州不算富庶之地,又因地勢,官道上的驛站破舊不好住人,有時候便集體宿在野外。
中州州牧府離得遠,楚乾並未讓他過來迎駕,一路拉著傅舜華看山看水,一路上也以宸妃為中心,正坐實了宸妃是妖妃惑主之名,時常就地駐紮,命人狩獵,夜裏為博她一笑,大起篝火,舞女宮婢晝夜不息地奏樂跳舞。
這一日,到了中州邊界,楚乾再次令隊伍停下,就地紮營,跟隨而來的百官頗有微詞。
傅舜華卻是已然習慣了,楚乾不與她多說,但心裏怕她委屈,待她更是體貼細致,可她卻知楚乾暗地裏的人手早已到了秦州。
傅舜華的人沒那麼有本事,混在乞丐裏,蹲守在秦州州牧府,又有沈婕妤父親汐州的那條線,還真叫她查出了些什麼。
細細分辨來,這秦州的富庶卻遠超汐州,秦州州牧左津是十五年前楚乾欽點的探花郎,那是秦汐之地人才緊缺,左津在翰林院不過一年便懇請外派,楚乾念他一片赤忱也允了。
此人去了秦州之後,也顯露出了非凡的才幹,功績累累,沒幾年便做了州牧,執掌一方,連楚乾也多次誇過左津的治世之才。
隻是傅舜華查到的還有些不一樣,左津出生寒微,靠母親和妹妹賣繡品才交得起束脩,他與人抄書才勉強維持生活,幼年過得極其辛苦,在未中之前,此人家中就他們兄妹和母親,生計艱難。
可後來似乎就有些不一樣了,傅舜華的人在左津的家鄉沒找到他十幾歲時的手抄物,雖然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但巧合的是蕭啟的長子蕭封曾遊學經過此處,當時左津已頗有才名,按說蕭峰特意而往,兩人不可能不認識,何況蕭啟也曾是此人座師,可在京都之中,兩人似是從沒有交情一般。
更巧合的是,左津的姬妾之中有一人是蕭家的旁係的庶女,傅舜華總覺得這二者之間極力避免相交,可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左津將秦州的稅賦記賬與汐州相仿,這中間不知吞了多少銀子,而能夠做到欺上瞞下,陛下信任不可少,朝中自然也得有人掩護,傅舜華在想,如果運作得好,或許蕭家能夠就此傾覆,不過也得看楚乾要如何處理,畢竟蕭家人留著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
傅舜華坐在草地上,遠遠看著斜陽,思索著她要不要在這其中做些什麼,她更在意蕭家在西疆之事上有沒有什麼手筆。
她實在想不出除了通敵叛國之輩,何人希望蔣耀死在西疆,而朝中看起來與此事最有幹係就是蕭家,可傅舜華還沒查到證據,無法下次定論。
“愛妃在落日之下,美極了!”
傅舜華回望楚乾,很自然地拉著人坐下了,“陛下老是喜歡取笑臣妾。”楚乾是個勤政的好君主,雖然妖妃言論愈演愈烈,但楚乾每日處理公務的時辰卻沒少。
“舜華……”楚乾喚著她的名字頓了頓,欲言又止,“朕有時候覺得你……總有自己的心事不願告訴朕。”
傅舜華一愣,自覺一直掩飾得很好,自省一番確定自己並沒有什麼疏漏之處,“陛下多想了。”
“你既不願說,朕也不會逼你。”楚乾對著她淡淡一笑,一手伏在她腦袋上,出宮之後,傅舜華為了不麻煩打扮的素淨多了,楚乾便更喜歡摸她的頭了,“舜華,朕等著你願意說的那一日,在我心中,舜華已是我的妻子!”
晚風淡淡地吹著,傅舜華感受著指尖的涼意,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漫天紅霞,美不勝收,兩人的影子在草地上被拉得很長,最後交疊在一起。
這是楚乾第一次不在她麵前稱“朕”,說她是他的妻子,這話一直回蕩在傅舜華耳邊,這是她想要的效果,可聽到楚乾這樣卸掉所有偽裝的真摯話語,傅舜華也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良久,久到落日徹底隱沒進山林,傅舜華才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楚乾聽到了也由衷的欣喜。
過往在他身邊的那些人,無論是先皇後還是淑妃,還是別的什麼人,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地帶著目的地接近,他們更在意的是帝王,而不是他。
傅舜華於他而言是不同的,不僅僅是因為傅舜華是他親自選的,更因為傅舜華從不會處心積慮謀劃什麼,要求他什麼。
她總是認真笨拙地在了解他,靠近他,傷心難過喜樂憂思都這樣自然地落在他麵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隻要傅舜華一出現,他一整日的疲倦都能消減,這才是楚乾想要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