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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的全景緩緩向我們展開,那狹窄的山洞之中,竟容納下血族如此恢弘壯麗的宮殿,我抬頭望去,耀眼的金光閃現的是那死亡般血紅的太陽,我驚恐地向後退卻,直到顧憲成緊緊握住我的手。當我冷靜下來,沉默著凝視在我們頭上跨立的穹頂,那是我多年未見的景象,那逼真的畫工營造出來的景象,對我來說一直就是死亡。
“我們建造了這個穹頂,就不會再懷念變身前最後的一場日出。”那是並不標準但流利異常的官話,我回過頭去,顧憲成早已佇立在我身前,而宮殿盡頭的寶座上,走下來一位羽扇綸巾的西方人,他金黃色的頭發格外炫目,夾雜在黑色的冠帽和潔白的長袍束帶之間顯得詭異至極。當他走進我們的時候,我又聽見他尖利的大笑,搖晃著這宮殿的銀色的燭台,顫動了寶座兩旁那輕浮卻又繁瑣的雕飾。
“我特意穿著你們大明的服飾來見你們,你們卻打扮成了兩個標準的血族。”顧憲成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可又默不作聲了。那羽扇綸巾的異域人微笑著張開雙臂,將顧憲成抱入懷中。“十多年不見了,顧憲成。”短暫的擁抱後,顧憲成拉住我,把我推到了這個異域人麵前。“翊鈞,這是萊斯利。”
我和萊斯利靜立相對,我看見他的眼眸也和我們同樣血紅,心上仿佛濾去一層朦朧的陰霾。可是驟然間,我的這點卑微的思緒就被他揭穿。“那是因為我的眼睛是血紅色的,我的皇帝大人。我創造的血族初擁了你,於是我們的眼睛就此傳承下來。”
“看來我錯過了很多,尤其是你們天衣無縫的偽裝計劃。”我冷冷的說,胸口的熾熱烈火重新點燃起來。看來,顧憲成和我不同,我被蒙在鼓裏,我被戲弄被嘲諷直到石門轟然打開,而顧憲成和萊斯利熱情的擁抱,這一切都在不言中。我依然是那個最後知道真相的人,我的無知和愚蠢是血族世界永恒的笑料。
顧憲成打破了我和萊斯利四目相對,凝視無語的寒冰。“萊斯利,你要解釋,為何這支血族是由你帶領,你為何要入侵這塊土地。當初,你可不是這樣。”我驚訝的抬起頭來,原來顧憲成也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我長舒一口氣,觸到了顧憲成手心的冰涼,在這淨化心靈的高度空曠的建築空間裏,我和他同樣感到淒寒刺骨。
“顧憲成,我沒想到你也沒有看透我的用意。我曾經記得,在紫禁城中軸線三大殿大火的時候,倒是有人,就是這位皇帝大人,說出了我的用意。”萊斯利的聲音鎮定平穩,如同無風的水麵沒有一絲瀲灩。霎那間,我明白了真正的血族是什麼樣的。血族是追求鮮血的行屍走肉,他們生存隻有兩個目的,一是最馨香的血液,而是打發永恒的無聊時間。
而我和顧憲成,都不過是以鮮血為食的人類罷了,我們關心的事情是人類的平庸俗事,我們利用血族的永恒企圖打亂人類的平衡。“你難道隻是為了打發時間,排遣寂寞?你來到大明,精心編織謊言將顧憲成蒙騙,在派來血族部隊將我改變,十多年後你再帶領血族部隊要來侵略大明?”
我看見顧憲成已然站立不穩,那支撐他的感情與真相都在這一刻背叛了他。在圓形的大殿之上,在高聳的雕梁畫棟之間,那穹頂上畫出的的太陽灑下的耀眼光輝,似乎已經將顧憲成的靈魂徹底燒毀粉碎。
“我發覺我低估你了,皇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