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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將失魂落魄的顧憲成拉到身後,向前邁進一步,和萊斯利相對佇立,這仿佛就像生命交接的儀式,就是我在血族世界真正成人的儀式,我終於在最艱險的巉岩之前,接過代表權利的權杖,脫離上一代對我的全部禁錮,我終於不再是顧憲成輕易支配的玩物,我的血族天賦與能力或許依舊遜色於他,但我已經脫離顧憲成的股掌,成為完全獨立自由的靈魂。這件偉業,當我為人的時候,尚且沒有做到。
“如果你覺得侵略一個國家以及屠殺無辜平民很好玩的話,我的萊斯利,”我抬起眼瞼,凝視著那如同血海般奔騰湧動的鮮紅眼珠,“你就來好了,我隻負責奉陪到底。”
萊斯利朗聲大笑起來,絲毫沒有被我的話語所驚動。我驀然感到一陣恐懼,齒冷的酸澀和背後如同針紮的絞痛將我撕裂。“當初我們把你改變的時候,我們可沒有想到十年之後會是這麼有趣。”
顧憲成站在我的身旁,嘴唇不斷的顫抖,想說些什麼出來,卻總是寂靜無聲。我隻能瞥見他的血紅色眼淚,從眼角一直流到地麵,在平滑的大理石上逐漸淌開。
“當初我們改變你,是因為我和老友的一次消磨時間的賭約。我認為血族的身份對於一個從未聽說過血族傳說的國度來說,將是毀滅這個國家的根基的極致恐怖。而對他來說,這個人類世界的運轉是和諧平衡的,一個帝王的存亡無法影響整體的國家命運。我們簽立了賭約,我帶著我的血族,前往遙遠的中國將皇帝改變,五年之內如果這個廣袤的國家崩潰毀於一旦,我將取得賭約的勝利。而如果這個國家依然能夠正常運轉,我將不得不接受失敗的命運,作為懲罰,我將親自打下中國,將中國作為血族的新大陸。”
“你跟我說的一切,都是謊言。”顧憲成幾乎已經無法獨自站立,他孱弱的靈魂仿佛流逝幹淨,他脆弱的倚靠在高聳的白玉石柱上,他對於萊斯利的每一聲斥責與怒吼,都仿佛是在消耗生命。
“對於人類,我的謊言毫無紕漏,顧憲成。我不知道你是何時學會窺探思維這一最為深奧廣闊的領域的,但至少在十年前,你沒有。”
我冷笑著注視著萊斯利的張狂和毫無掩飾的囂張。我不知道我麵前的敵人,究竟是外強中幹虛張聲勢,抑或是真正的叱吒風雲。可是那站在一旁脆弱無助的顧憲成,如同剜入心口的尖刀刺激著我最敏感的神經。
連顧憲成都不得不敗在此人手上,我又情何以堪。“這麼說,萊斯利,你輸掉了這一賭約,不得不履行之前的約定?”
萊斯利優雅的攤開雙手,略微彎腰向我示意。他華美飄逸如同遊蕩在光影中的貓,敏銳的眼睛和柔軟優雅的舉止,處處鐫刻著不寒而栗。
“那我倒是很有興趣,既然你失敗的代價是侵略我大明這麼艱巨,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任務,那如果你取得勝利,你又將獲得些什麼比永恒更為珍貴的天物?”
“這和你和你的大明沒有關係,我的皇帝大人。我或許沒有料想到你會揣測出我的意圖,不過這都不再重要。你隻有兩百個從未有過和血族戰鬥的經驗的血族部隊,你的部隊連一場燃燒在城牆之上的大火都不能應付。”
萊斯利的表情刹那間嚴肅起來,那蒼白的臉頰和凝結的眉眼,預示著他接下來的話語將是多麼可怖的終極殘忍。“我其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要讓血族統治你們如此廣袤的領土。隻要你立刻退位,和我一同前往西域,我就可以說我戰勝了大明。這樣,不會有無辜的人受害,我可以凱旋而歸,而你的永恒也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我還沒能說出一句商討的話語,就看見萊斯利向他的血族揮起他衣袖。“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