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的房產中介公司飛速啟動。姐弟聯手,錢宏英發揮專長,尋找店麵的速度一流;錢宏明執行能力一流,裝修工作全麵開花,加班加點。四家店麵於春節後同時開張,全市各區各設一旗艦門麵,全部同樣的門麵設計,名喚“宏盛”。
開業那天柳鈞找個借口出差去了,請崔冰冰代替去現場祝賀。崔冰冰其實比柳鈞更忙,可她對錢宏英大有興趣,非到現場一遊不可。她以為應該看到的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那種,最起碼有染發有抹油,眉毛拔得很細,臉上擦得雪白,身上穿的衣服帶有很多明顯而刻意的設計,手上一定挽著個大牌包。但是崔冰冰見到的是一個與她的想象完全不一致的中年女性。錢宏英氣質沉靜,言語果斷,衣著線條簡單但一看就是貴價貨,臉容看上去與年齡基本一致,是崔冰冰喜歡的幹練職業女性形象。及至握手說話,崔冰冰立刻在心裏想到一個問題,柳鈞的爸爸以前肯定愛這個女人,而不單純隻是玩玩。想到柳鈞的爸爸一直光棍至今,當然光棍並不意味孤單,但其中原因頗可玩味。崔冰冰不是柳鈞,她可以無拘無束地瞎想。
相比之下,錢宏明比他姐姐興奮得多,一張戴著鈦金細黑框眼鏡的白淨臉上甚至布滿紅暈。他見到崔冰冰就問:“你怎麼看這個項目?”
崔冰冰身在銀行,自然消息靈通:“我一個同學想買四月開盤的四季花城,去售樓處一問,才發現自己市麵墨黑,在售樓處意向登記的買家早已超過售賣數量。同學說,等四月開盤,他提前一天帶著彈簧床裹著棉大衣到售樓處門口排隊去。既然樓市如此火爆,你的項目當然生逢其時。”
錢宏明笑道:“我就是這麼想的。你看,我畢業後買了那麼幾次房子,第一次是公司分配,第二次是去上海買,第三次是買在市中心,第四次是替我嶽父母買。我最大感覺是,買房一次比一次難,本市人民真有錢。後麵兩次買房,即使通過我姐很鐵的關係,也沒搶到好的樓層好的朝向。所以你說,趨勢擺在這兒了。”
崔冰冰笑眯眯地道:“錢總隻買了四次房?大大縮水吧。小公館難道都是租的?所以說,錢總作為一個拚殺在買房第一線的人,對樓市冷暖,那真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啊。嗬嗬。這個項目必火,我非常看好。再有令姐這樣一位資深業內人士把持大局,天時地利人和全然在握。”
錢宏明哭笑不得,欲言又止,怕又被崔冰冰搶白了去,連忙拱手希望崔冰冰不要揭發,他到底是瞞著老婆和姐姐做這種事的。崔冰冰當然也點到為止,這種事情見得太多,她早習以為常,隻要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就行。等錢宏明走開,崔冰冰將門口的花籃看了一遍才告辭。她看到不少花籃緞帶上寫的是公司名字,她很懷疑那些公司都是錢宏明的客戶,不是進出口貿易的客戶,就是借錢的戶頭。不過崔冰冰沒看到柳鈞他爸的花籃,她會心一笑。
一家新開業的公司,由兩個本身就事業有成的人入主,而這兩個事業有成的人原本從事行業又都與新公司經營息息相關,再加上眼下市道向好,SARS疫情過後市場恢複迅速,崔冰冰以一個專業人士的眼光來評估這家宏盛公司,她很看好。
深夜,等最後一位客人醉熏熏地告辭,錢家姐弟早已筋疲力盡。兩個人相攜走出宏盛旁邊包場慶賀的酒店,步行來到最大的店麵門前。雖然春節已過,可春寒料峭,夜晚尤甚。看著兩盞門燈照亮的簇新門麵,兩人感慨萬千,這是兩人獨立支撐起的第一份事業,兩人都想不到可以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有規模。
“錢大掌櫃,爸媽如果回來,可能都不會相信看到的這一切吧?”錢宏明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自問自答。
錢宏英累得站不穩,恨不得甩掉中跟鞋,靠在弟弟身上。但是她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不願在全新的一天說起過去。她隻是問一句:“真的要我幫你留意別墅?不是酒後胡言?”
“是的,而且最好是獨棟,不是聯排。”
“你還不如買店麵。”
“我又不是買來做投資,我是買來自己住。你以前說的,我們一定要買頂天立地的別墅。你也可以換房子了,別光顧著買店麵房。我手頭的錢有更好的投資目標,不用買店麵。”
“你那新房子還沒住熱呢,怎麼又換,那房子還不夠高檔?哦……”錢宏英“嘖”的一聲,“眼紅人家的別墅了。人家住高樓,你也換高層。人家住別墅,你也要獨棟。你累不累?”
“不累,怎麼可能累?輕而易舉的事。資本這東西,發展速度猶如滾雪球,最難的是初期,怎麼滾也滾不大。到了現在,滾一圈,就是巨大的量。剛開始,我求著集團財務帶我去銀行勾兌;然後是我跑開戶銀行如進自己家門;到現在是銀行主動找我,貸款利率上浮幅度越來越小,保證金比率也越來越低。我等著,總有一天……嗬嗬,其實未來有時候驚人得我都不敢預測。”
“柳鈞的總資產,與你的總資產,誰的規模更大?”
“總資產而言,目前我不如,但我目前能攪動的資金量比他大。就資產增值的幅度而言,他遠遠不如我。”
錢宏英好久無語。“你辛苦了,這都是你個人的努力,非常不容易。姐很為你驕傲。我也相信,我們的未來會更好。現在我們自己做,做的是自己的事業,用的是自己的錢,我從領執照那天起,感覺好像很不一樣了,打預算更加謹慎。你一隻腳還踩在那邊公司,你最好也收收心,腳踏實地為好。”
錢宏明欲言又止,他今天累了,懶得就姐姐很泄氣的話做出解釋。在他的設計中,宏盛公司隻是資金運作環節的其中一環,而絕非終極。若真如姐姐所言,將宏盛看作自己的事業,說實話,他還真不怎麼看得上這等小進小出苦哈哈的生意。但今天姐姐高興,他就別掃興了,讓姐姐好好高興。錢宏明一向很會體恤照顧別人的心情。他抬頭看向不遠處,夜色中那高聳屋頂上璀璨的皇冠,他希望,哪天也能與楊巡一樣,擁有整個城市的皇冠。
在錢宏英輕車熟路的帶領下,宏盛公司的業務很快走上正軌。
錢家姐弟自己都有點兒不大相信,市道會這麼地好。想到有些熱門地段熱門樓盤的開盤需要買主提前一夜等待,錢宏英當即決定動用自己在房地產界的關係,讓弟弟籌集資金,她與售樓人員內部勾結,批量買入新盤中的好朝向好樓層房子,然後不等樓盤交付,若有買家需要,直接改發票加價轉手。錢宏英在地產行業浸淫多年,對其中門道了若指掌,而房地產公司從業人員也需要她這兒的渠道,這樣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柳鈞的騰飛也做得風生水起。新設備陸續安裝投產,加工能力已經能傲視同儕。可是做企業的是見不到底的勞碌命,他想不到今年開春起,工程機械部件的需求量會這麼大,國資的、合資的、獨資的,還有海外的企業,全伸著手向他加量,公司原有人手加班加點都來不及做,唯有對外大量招工。可是騰飛對新人上崗抓得很嚴苛,於是這麼多人的培訓成了大問題。柳鈞親自上陣主抓培訓,聲嘶力竭地將一個個生手轉換為騰飛人。轉換率如常地低,整個過程下來若隻淘汰一半,上至柳鈞,下到培訓班長,都會連呼阿彌陀佛。
銷售,尤其是追款,成了騰飛最大的問題。公司規模還小的時候,出貨的量也小,追求見款出貨還勉強能做到。而如今一個合同就是一年的供應,一年內需要做到幾十次的交貨,每一次的交貨都需要追款,而這些公司又是長期客戶,已經列入友好名單,誰家都有偶爾調不轉頭寸的時候,於是見款出貨還真是成了考驗判斷的大問題。柳石堂的能力日見不敷使用。柳鈞此時想到董其揚。
董其揚身價不菲,是柳鈞早已料到的。這正是他雖然求賢若渴,卻遲遲不敢邀董其揚加入的原因之一。而且董其揚的資曆頗深,當年市一機邀請他加盟的時候,就給的是總經理的位置,那麼在柳石堂還占據銷售總負責人職位的時候,董其揚進來也無法操作,騰飛怎可能隻給一個權限有限的副總經理之職?現在柳石堂自己感覺吃力,邀請董其揚的機會便來了。
但柳鈞料不到的是,董其揚提出股權要求,而且開口就是不小的數目。柳鈞當即放棄,投降。但是董其揚告訴柳鈞,如果騰飛想做大,股權激勵是必然趨勢,唯有股權才能激勵主事人員的積極性。柳鈞則是反問,他騰飛又不上市,股權激勵與獎金激勵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個名稱,實質則是換湯不換藥。
董其揚一聽柳鈞說不上市,就像看見不想做將軍的士兵,再好的城府也關不住一臉的啞然。一個高管,要股份的最終目的不是分紅,分紅能有多少,尤其是在這個社會裏,老板有的是本事做假賬,製造虧損,等分紅簡直是太純潔的夢想,不該由高管來擁有。唯有上市,那才幾乎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如果不上市,誰肯起早摸黑窩在一家製造企業裏吃苦。董其揚雖然不答應加盟騰飛,但好心勸說柳鈞認清上市的好處,一定要將騰飛的發展往上市方向引導,要不然靠製造企業一隻零件一隻零件地掙取利潤積累資本,做到什麼時候才是頭,太慢了。
柳鈞铩羽而歸,隻好無奈放棄聘用董其揚的野心。回來與朋友們一說,羅慶跳出來說:“我來!”
柳鈞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這個虛歲三十而立的年輕人發愣。羅慶可是當年強烈追求公務員的高尚社會地位與良好福利,才堅決跳出騰飛的,現在想回來?“混得好好的,已經跳到正科,前途無量,出來幹什麼。給我好好在機關裏潛伏著,以後我們騰飛辦事全找你。”
羅慶道:“柳總請相信我的能力,你可以讓老柳總先繼續負責著銷售,等我慢慢學起來。我相信銷售一考總體布局的眼光,二考待人接物的能力,我在機關這幾年夠速成了。再說我經常泡在騰飛沒落下技術。對於騰飛而言,一個懂技術的銷售人員與公司的形象相符。”
柳鈞想了好一會兒,道:“你對騰飛非常熟悉,你得考慮清楚,也必須跟家人商量。按說騰飛不會耽誤你,但你剛剛升遷年輕有為的科級幹部,一個官職的含金量……”柳鈞搖搖頭,“你別頭腦發熱。我不願你犧牲太多。你那位置,出來就很難回去了。”
“柳總,我隻請問你,我合格嗎?”
“我求之不得。”
“柳總請給我時間。有時候在機關扯皮好幾天還做不成一件小事,回來騰飛看到大家切切實實地做事,經常心理很受衝擊。我經常想,我跳來跳去究竟追求的是什麼。我並不是說機關不好,但我可能不適合。再實際點兒地說,現在的騰飛在物質上不會虧我。”
柳鈞被羅慶說得心頭一團火熱,但他還是冷靜地道:“我需要你太太的同意電話,還有你父母的。”
柳鈞不很相信羅慶真會辭去公務員科長職務來騰飛任職,最多是熱血衝頂說幾句,然後回家被妻子父母一拉扯,估計早沒戲了。一個有實權的科長,不說眼下高薪養廉弄出來的工資獎金和生老病死的全包福利,單說別人辦事去送的小禮,而不用紅包,羅慶就能經常拎海鮮瓜果給騰飛的朋友們來分享。更別提去哪兒都打折,就房子打折購買,一下就是好幾萬,含金量太高。若羅慶是他兄弟,他都得按下羅慶好好教育,別輕易放棄公務員這頭銜。
柳鈞去醫院接受體檢,是騰飛為全體員工統一組織的體檢。等他從醫院出來,忍不住先給嘉麗打電話,他竟然真的高血壓臨界。他這麼一個沒有家族病史,而且身體鍛煉正常,全身脂肪含量不高的人,竟然真的血壓高到臨界,再往上跳一步,就是貨真價實的高血壓了。好在嘉麗安慰他,這都是壓力太大逼出來的,平時要注意勞逸結合,安排時間休閑,血壓可能會降下來。柳鈞將信將疑,拐去準嶽父那兒討教。準嶽父當然仔細得多,幾乎是讓柳鈞再做一次更透的體檢,將器質性病變引起的高血壓排除了,才得出與嘉麗差不多的結論。
吃完飯,柳鈞老老實實聽準嶽父談了一頓飯時間的修身養性,但是一吃完飯,崔冰冰一句話就全部推翻:“他要是一天不罵人,那一天的次品率準超標。”
準嶽父雲:“可以以理服人,未必罵人才是解決之道。”
“看場合。戰場上如果有違抗軍令的,人家還一顆槍子兒崩了呢。工廠,尤其是車間,直接最有效。磨磨嘰嘰是你們醫院事業單位裏的作風,連我現在這個銀行都沒那麼好說話了。”
“沒有吧,我哪有這麼粗糙,我經常做思想工作的,我還搞平衡,搞曲線救國。”柳鈞腦袋裏不覺冒出以前見過的楊巡罵得市一機管理人員服服帖帖的場麵。他哪有楊巡那形象?
“你還動粗呢,別瞪我,我見過,那次有個基礎工打掃不幹淨,又不聽車間小頭目的指令掉頭離開,你正好經過,一個龍爪手將基礎工押回來,我看那基礎工服服帖帖做得飛快。沒有?別賴,我從攝像頭裏看見的。”
“有……嗎?”柳鈞心裏想不起來,每天事情奇多,有時候哪來得及細想,很多動作言論都是下意識的反應。
準嶽父擔憂地看看女兒,對柳鈞道:“那是應該改改脾氣,不僅為血壓,也為同事朋友的友好。”
“爸放心……”見她爸一臉憂慮看著她,崔冰冰心中恍然大悟,“我們兩個都是我施家暴,他打不還手。”
但柳鈞從準嶽父家出來,還是忍不住問崔冰冰:“我真的對基礎工一個龍爪手?這不是很那摩溫[11]很反麵嗎,我怎麼做得出來?”
“我還真沒冤你,那天在老張辦公室看到,老張一臉見怪不怪的。你暴力了以後就匆匆走開了,倒沒有留在現場耀武揚威。”
“我的天!”他還真成楊巡了,“我現在的形象是不是特包工頭?”
“豈止豈止,更像黑社會打手,當然不是教父級別的,隻是打手小頭目,出體力的那種。”
柳鈞降下車窗,轉過倒車鏡猛照,被崔冰冰一把揪回。“照什麼照,我看著帥就行,男人要麵團一樣才死定了呢,錢宏明我就不喜歡,進去上海寫字樓,一抓一大把都是這種油頭粉麵的。”
“我這樣的,工地上一抓也是一大把。”
“不在工地,又有工地氣質,錯位,人格分裂,才稀罕啊。”
回到研發中心別墅,柳鈞脫掉西裝,換上白色圓領T恤和花花綠綠的沙灘褲,抓亂頭發出來問崔冰冰:“像嗎?”
“還差一雙海綿拖鞋。”崔冰冰表示肯定。
柳鈞對著落地鏡子痛心疾首,連呼上帝,當即打電話給小柯,讓周末安排號召研發中心人員去小柯老家春遊。但電話才完,另一個電話進來,是生產車間發生事故,行車上麵掉下一枚粗壯鉚釘,砸傷下麵一個當班工人,完全是小概率事件,完全的倒黴。崔冰冰看到柳鈞頓時眼珠子凸起,扔下電話大罵國產行車製造商,然後連續打電話查問現場處理情況,最後出門趕去醫院看望傷員。
崔冰冰笑嘻嘻跟出去問一句:“你這態度,若是身邊女人是林妹妹,會不會被你嚇死?”
“林妹妹都嚇跑了,我身邊隻剩你。”
“你奶奶的死鄉企,瘟鄉企……”崔冰冰氣得大罵,但一動不敢動,因柳鈞飛快倒車,那速度,她看著嚇死,“路上慢點兒。”
“放心,不會超速。罰款貴呢。”
後麵的幾個字幾不可聞,不過崔冰冰從柳鈞的對答中看出他對這起工傷事故的處理胸有成竹,此去匆匆,想趕在傷員之前到達醫院,主要是為了表明他這個騰飛老板以人為本的理念,即使小工傷也不會輕視。隻是火氣還真太爆了點兒,若是能舉重若輕就好了。
崔冰冰放心回屋裏看書睡覺。等不知什麼時候柳鈞回來吵到她,她迷迷糊糊問一句“有沒有問題”,聽到回答是“沒問題”,她翻過身去抱頭再睡。誰家沒點兒大事小事。柳鈞頗有點兒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小柯很快拿出一份活動計劃。這份計劃很有工程技術人員的氣質,時間安排得異常精準,幾時幾分做什麼,幾時幾分上下車等等,為了避免塞車路堵影響時間安排,小柯在兩個活動之間總是用自由活動十幾分鍾來打餘量,以便按計劃時間精確操作。換作回國前,柳鈞可能也會拿出類似的活動計劃,現在卻隻會看著小柯的計劃發笑。他刪掉所有自由活動餘量,模糊了一下時間段,讓研發中心的行政人員安排具體行程。他得知錢宏明這個周末也在家,就竭力煽動錢宏明帶上妻女一起去,錢宏明被煽得推不過,隻得勉強答應。
但柳鈞不識相,周六一早就打電話叫醒錢宏明,然後幾乎是一刻鍾一個手機短信,硬是把個睡眼蒙矓、哈欠連天的錢宏明逼出門來玩。錢宏明開著他的寶馬X5來到聚集地,揪柳鈞下大巴給他開車。他帶著小碎花,嫌坐大巴不幹淨,而且麻煩。崔冰冰見此就跟大巴上看鬧劇的大夥兒解釋一下原因,也跟去錢宏明的車子,與嘉麗和小碎花坐到後排。崔冰冰不客氣,上去就跟錢宏明道:“你這一下子,讓柳總同學在員工麵前顏麵大大掃地。”
錢宏明一個哈欠打到一半,聞言忙道:“哎喲,我考慮欠周到,我去說明一下。”
“我顏麵哪有這麼脆弱?”柳鈞拖住錢宏明,跟上前麵徐徐發車的大巴,“你怎麼累得鼻青臉腫的?”
“你問嘉麗,我幾乎一夜沒睡,有一單進口出點兒問題,昨晚交涉了幾乎一夜。累啊。”
“不會我第一個電話叫醒你的時候,你就說明一下啊。你看你這狀態,大煙鬼一樣。”
“小碎花盼今天出來玩,盼一星期了。你怎麼想到去那兒玩?那兒有什麼新開發出來的項目?嘉麗上網查查沒見有什麼特殊嘛。難道是飯店好吃?”
“我想去見個人。你還記得我剛回國那年,獨家技術數據被保姆偷出去賣了那事兒嗎?放出來後就一直紮我們車子輪胎。我前兒從公司一位員工那兒得知,保姆以前原來是一個很較真的代課教師,學生嘴裏的好人。”
“有故事?說說。要不然我又想睡了。”
柳鈞說著說著,發覺身邊的錢宏明沒動靜,扭頭一看,卻又見錢宏明的眼皮倏地打開,明明沒有一點兒睡著的樣子。“我講故事水平再糟,你也給點兒麵子給我聽著嘛。”
“我一直聽著,一個字沒落下。你跟傅老師約好今天上門嗎?”
“沒約,怎麼可能約,我懷疑她看見我如看見寇仇。我隻是去外圍看看,問個清楚,我是不是她倒在地上之後又踩上一腳的人。”柳鈞在前麵說,崔冰冰在後麵暗自嘀咕。她發現錢宏明的神情很不對,皺著眉頭好像有點兒不快,但眼睛裏又有點兒陰鷙。她心說錢宏明欺負柳鈞開車看不到,可沒提防身後還有一雙警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