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皇宮,算是曆來最不像皇宮的皇宮了!
承安門之前,建築莊嚴宏偉、金碧輝煌,金鑾殿高高聳立在前殿所有建築的中心位置--巍峨莊嚴,象征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過了承安門,後宮與前殿可謂是天差地別,踏入後宮,入眼便是一片紫竹林,邁入林中如入百年竹林般遮天蔽日卻竹香怡人,竹林後隻隱著三座宮殿,皇太後的鳳葛宮、供皇家子嗣居住的蘭鬱閣、皇後娘娘的--鳳鸞宮!
所以有人說大夏朝最大的妻奴就是當今皇上,自家後院,想得一塊安枕之地,也得皇後娘娘允許才行,否則連個睡覺的地兒都沒有!
時值夏日,午後的烈日如火燒般烤的玉石地麵冒著絲絲熱氣,空氣似凝結了一般,帶著讓人焦躁卻危險的壓抑。
鳳鸞宮後殿門前漢白玉石鋪就的空地上,此刻跪滿了人,為首的是十幾個禦醫,低垂的頭幾乎貼在溫熱的漢白玉石地麵上,各個後背的朝服都被汗水浸濕了大半,額頭冷汗隨著垂落的發絲滴落,連呼吸的頻率都帶著膽戰心驚的壓製。
跪在禦醫後排的是整個大夏朝京城數得著名號的大夫,約莫也有二十幾人,比起禦醫的強自鎮定,這二十幾個突然被招入皇宮的大夫明顯嚇的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直不起身子。
段凜澈站在後殿門外,頭戴金冠,眉頭鎖成川字,狹長的眸子裏暗潮翻滾,菱唇緊緊的抿著,一身的絕倫風華中張揚著睥睨天下的淩厲,明黃色的龍袍廣袖垂於身側,袖頭隨著緊握的拳頭微微輕顫著。
當今聖上鐵青的臉色,讓周圍的空氣似隔絕了酷熱,壓抑凝結的寒氣,絲絲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底,就連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鏡月長公主都安靜的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支。
後殿之中,隱隱傳來一陣陣女子隱忍的呻吟聲,聲音很輕,幾不可聞,可在段凜澈摒盡功力的聆聽下,仍清晰入耳。
蘇紫衣的性子段凜澈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疼的難以忍受,絕不會疼出聲讓自己擔憂的,想到此,段凜澈心頭更似受了悶捶般疼痛難忍,狹長的眸子裏多了份焦躁難安的殺氣。
一陣急促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至,在這低氣壓的寂靜下格外的刺耳!
鏡月見了來人,頓時如見了救星般烏眸一亮,剛要開口卻在掃見段凜澈陰鬱的臉色後,識趣的抿住了粉嫩的小嘴,繼續做不存在狀。
“讓她進去!”段凜澈普一開口,幹裂的唇瓣便裂出一道血絲,側眸看了眼快步而至的女子,視線在那女子臉上帶著的麵紗上一轉,側頭對守在門邊的太監道。
藍月儀欠了欠懷胎臃腫的身子,推開扶著臂彎的丫鬟,獨自邁前兩步,早已習慣了段凜澈從不曾對她有稱呼,畢竟自己尷尬的身份在那擺著,以至於整個皇宮都知道自己是誰,也得蒙上個麵紗遮住那份尷尬!
太監推開了後殿的門,門內的吵雜和蘇紫衣的痛呼聲更加清晰入耳。
段凜澈本能的側身看進去,厚重的布簾擋住了視線,卻阻隔不住蘇紫衣無意識的痛呼--
“段--凜--澈--!”
段凜澈心頭一緊,抬腳便衝向那殿門,守在門邊的太監和監理司直接跪倒在段凜澈麵前:“皇上--,九五之尊不得見汙血!”
段凜澈一腳踹在那開口的太監胸口,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狂怒和焦急:“你之前告訴朕--皇後無事!何以會疼成這樣?!”
“生孩子疼是難免的!”藍月儀緊忙開口道,側身努力的收著碩大的肚子,企圖自段凜澈身邊越過,在不得不擦著段凜澈的龍袍時,抬頭迎上段凜澈眸子裏的焦急、慌亂、擔憂,和一份隱隱的害怕。
這個上位之後就背負殺戮而行的年輕帝王,此刻的慌亂不安的神色讓藍月儀不由一歎,再次開口道:“紫衣這是第二胎,要比第一胎容易生些,放心吧!”
容易?!段凜澈詫異的挑了下劍眉,疼成這樣還是‘容易’的?!那第一胎該是怎樣的?!
心頭一陣陣的揪緊讓段凜澈下意思的看向不遠處的段鏡月,那一眼有太多的自責和後怕,有太多段鏡月不懂的複雜。
正因為不懂,讓小鏡月一時間驚悚住了,似乎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份責怪和恨意,小鏡月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那是疼愛自己至極的父皇會有的眼神嗎?待要細看,段凜澈已經轉開了臉。
藍月儀好容易自段凜澈身邊擠進屋裏,剛要關門,段凜澈竟一側身邁步進了屋,隨即明黃色的衣袖一甩,厲聲喝道:“托出去--”
藍月儀垂眸一歎,關門之際眼見著大內侍衛將門口攔著的太監和監理司托了下去,作為現代人,藍月儀倒是支持段凜澈在旁邊照看著紫衣生產的,至少會讓他更懂得珍惜!
挑開布簾,段凜澈邁步走了進去,滿滿一屋子的人,除了莫蘭、莫伊和鈴兒仍忙不迭的守在蘇紫衣身側,其他十幾個穩婆沒想到皇上會進來,有跪拜的、有愣住的、有忙著的,頓時亂成一團。
段凜澈瞥了眼床榻旁一排金盆,進屋時尚且是一盆盆熱水,此刻已然因血跡染成了一盆盆血紅,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藍月儀顯然也愣住了,隻知道蘇紫衣是早產,心想著是第二胎也不會怎麼凶險,可看現在這一盆盆血水,便是合著熱水,也讓看著心怵,腦子裏猛的就迸出兩個字--血崩!
段凜澈幾步衝到床榻旁,抬手撩起明黃色的帷幔,抓住帷幔的手不覺的微微有些發抖。
昏暗的視線讓蘇紫衣的臉色更覺蒼白,段凜澈見她雙眸緊閉,心頭猛的一抽,伸手撫上蘇紫衣的額頭,才發現她發髻全部被汗水浸濕了:“紫衣--”
段凜澈出口的聲音帶著破碎的不安,直到蘇紫衣張開雙眸那倔強的眼神中挑著一絲讓他安心的笑意,段凜澈才緩緩的呼出一口氣,驟停的心髒再起慌亂的節奏。
蘇紫衣貝齒緊咬著滲血的下唇,衝段凜澈虛弱的扯了扯嘴角,在段凜澈擼起衣袖,將手臂湊到蘇紫衣嘴邊時,蘇紫衣毫不猶豫的張嘴咬了下去。
段凜澈一手攬著蘇紫衣入懷,另一隻手臂橫在蘇紫衣嘴邊,任由蘇紫衣將手臂咬出血,心裏反倒踏實了許多,兩個人的汗水浸濕了龍袍,每一輪疼痛蘇紫衣都能感覺到段凜澈托在腰際的手中渡給自己一股熱流,似直流入心底。
一塊明黃色的薄祾搭在蘇紫衣腿上擋住了段凜澈的視線,以至於段凜澈隻知蘇紫衣很虛弱,卻不肯相信還會有其他的狀況,直到藍月儀用一個瓷杯舀出床榻間的血倒入乘著熱水的盆子,隻片刻功夫,盆子裏的水再次變成了血紅色,段凜澈呼吸卡在胸口,隻覺得胸腔似被什麼堵住了,全然透不過氣來。
失血過多,讓蘇紫衣眼前出現短暫的紅芒,隨之一陣陣的暈眩感使得視線都是昏花的,可是偏偏那自牆壁穿透而來,逆光而至的透明人,蘇紫衣卻看得格外的清晰。
炎若輒依舊是那身國主的燙金龍袍,抬腳邁步風姿卓越,如羊脂玉雕琢的五官似乎因為透明的身子更多了份精致和美幻,薄唇勾著淺笑,那雙深紫色的眸子魅惑至極致,卻深沉的看不透半分。
炎若輒邁步走到蘇紫衣身側,金色的衣袂雖透明卻泛著瀲灩的光,行至床榻旁,徐徐半蹲在床榻邊,透明的肩肘落下時隱在了毫無所知的段凜澈的膝蓋中,整個身子以一種很詭異的角度半蹲在蘇紫衣身旁,抬手--,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落在蘇紫衣麵頰上,明明沒有實際觸感,卻似極致珍惜的撫摸著蘇紫衣的臉頰,隻是那手指會偶爾不小心沒入蘇紫衣麵頰內。
蘇紫衣鬆口,段凜澈手臂上的齒痕仍在滲著血,蘇紫衣盯著那雙讓她骨子裏都不由泛出寒氣的紫色眸子,顫著唇,卻開不了口。
“這次我帶你走,他再也別想找到你了!”炎若輒輕聲開口道,聲音極盡溫柔,情意綿綿。
蘇紫衣用力的搖了搖頭,感覺到段凜澈更加用力的擁緊自己,卻驅不散心頭狂亂的寒意,嗓子裏似被什麼東西卡住,發不出一絲聲音,那種幹啞的窒息感和全身的無力,讓蘇紫衣隻能凝著憤恨的眸子,搖頭--再搖頭!
炎若輒紫色的眸子深了幾許,伸出透明的手指,指著蘇紫衣脖子上的八卦玉,輕悠悠的開口道:“你若用它砸中我,我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蘇紫衣垂眸看了看垂在胸口的八卦玉,抬起千金重的手臂伸手抓住,八卦玉內的八卦圖在不停的旋轉,帶著吸食靈魂的力量。
炎若輒的手指太過靠近,以至於整個手指被八卦玉的吸附力拉長,隱隱約約似要斷了般,又似乎蘇紫衣隻需要將八卦玉向前一湊,炎若輒便會順著那手指的吸力被吸入八卦玉之中似的。
蘇紫衣低頭看著旋轉的耀眼的八卦玉,耳邊是段凜澈察覺異狀低聲的呼喊,蘇紫衣側頭迎向那雙深紫色的眸子,很想就這樣將手裏的八卦玉湊上去,讓那雙看不透的紫眸就這樣碎在這八卦玉裏,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