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俠歐陽春與丁兆惠在汾陽城外話別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城外是一片很大的林子,風在暮色中變得生硬些了,有零星的葉子在樹林中飄落。歐陽春心情有些沉重,他與丁家兄弟神交已久,卻剛剛結識丁家老二,竟覺得與這個滿麵忠厚的丁兆惠難舍難離了。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南俠展昭快馬傳書急請他去開封府議事,他肯定要在汾陽城裏盤桓幾日了。他心裏有了一種悵悵的遺憾。大名府三王被害的血案,早已經傳到了歐陽春的耳朵裏。他驚訝如何會發生如此大案。他已經猜到展昭喚他去開封府議事,肯定與這件奇案有關了。而且他也猜想到被下獄三年的展昭忽被赦免,也一定與這件案子有關。但歐陽春是一個口緊的人,他沒有對丁兆惠透風去會展昭的事情。

丁兆惠是在汾陽城外的酒店中與歐陽春相遇的,相遇時還有一個名叫鍾濤的秀才,鍾濤也是丁兆惠的朋友。丁兆惠告訴歐陽春,他現在正和鍾濤做一筆綢緞生意。歐陽春久在江湖走動,隻知道丁家兄弟是富裕人家出身,卻不知道丁家兄弟做生意這事。歐陽春問及丁兆蘭,丁兆惠告訴歐陽春,丁兆蘭已經遊曆江湖幾年了,現在蹤跡皆無。三人飲得微醉,鍾濤先行告辭走了。丁兆惠送歐陽春出了襄陽城。

十裏長亭,排排楊柳成行。風吹楊柳,枝條款款搖動,像是一條倒掛的河,波濤翻卷不息。歐陽春和丁兆惠跳下馬來。歐陽春感覺每一個城市的郊外都有這種長亭建築,似乎就是給那些折柳話別的人準備的。歐陽春看著丁兆惠依依不舍的表情,心念大動。歐陽春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歎道:“兆惠兄弟,你我真是相見恨晚。我歐陽春實在有朋友之邀,不敢怠慢,等我幫朋友將事情做罷,一定來汾陽城與您暢談幾日。”

丁兆惠笑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來日方長,我自當在汾陽城恭候歐陽先生,隻是我多有不解,先生如此飄泊,何日是個定數呢?我看先生風塵仆仆,眉宇間多有勞頓之累。如此奔波,先生如何看不透貧富窮通?”

歐陽春歎道:“人生寄一世,忽若化風塵。命達命窮,悟得透徹,無可無不可的了。或許我還沒有悟徹。”

丁兆惠搖頭笑了:“歐陽兄正值英雄年華,何出此言,真是有些傷感了。”

歐陽春道:“兆惠賢弟,我年長你十幾歲,暮氣漸重,說到傷感二字,真是要從心頭說起啊。”

丁兆惠搖頭:“不提不提,歐陽兄且莫再說,來日方長,即便有些煩惱之事,歐陽兄也是曾經滄海之人,比我是要達觀得多了。再則,我這些年以商為業,隻對孔方兄有意,別無他念,真是俗氣得很了。”

一陣風習習吹過。太陽已經偏了,亭外樹林裏的樹影拉得長了。

歐陽春拱手道:“兆惠兄弟,如你所說,來日方長,我想你我不日便能相見了,屆時再痛飲幾杯。”

丁兆惠點頭,拱手道:“歐陽兄,一路順風。”

歐陽春躍上馬去,策馬走了。

丁兆惠遠遠望著歐陽春揚塵去了,目光中透出一絲傷感,他可以想象得到三天之後歐陽春痛苦的樣子。歐陽春確是喝了丁兆惠特意準備的酒。丁兆惠確實也不想這樣做。但是上麵的命令使他不得不這樣做,而且他也沒想到,歐陽春竟是這樣一個從不設防的人。

路旁閃出幾個武士裝束的人,有兩個武士抬著一隻樟木箱子。丁兆惠回過頭來,眉頭緊皺:“花蝶回來了沒有?”此時的丁兆惠一張臉暗下來,像鐵。如果歐陽春此時轉馬回來看到,一定會驚得認不出剛剛還是一臉溫良的丁兆惠了。當然歐陽春至少已經出去了數裏。

一個武士回答:“還沒有回來。”

丁兆惠問:“東西做好了嗎?”

武士抬過箱子,打開,丁兆惠看過,點點頭。他揮揮手,武士把箱子關上了,肅立在一旁。

天空中有幾隻鴿子飛過。丁兆惠打了一聲口哨,一隻鴿子直飛下來,落在丁兆惠的肩上丁兆惠捉下鴿子,取下一個紙卷,看過,把鶴子放了。

丁兆惠看了看天氣,對手下說:“到東京去。”

天漸漸地陰下來。

一派雨象。丁兆惠臉上有些憂鬱。他在想什麼呢?世界上許多人都是裝著一肚子心事不便與人說的,當然都是有各自不說的理由。丁兆惠現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