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又邁出了一小步(2 / 3)

看來,鄉黨委書記桂玉清和鄉長喬誌明早已有了思想準備。情緒也比較穩定,在談到怎樣保證大部分選民都能參加選舉時,喬誌明和桂玉清都認為最好在春節前後進行投票,但是賈士貞說,現在才四月下旬,這項工作不宜拖得太久。喬誌明提出在麥收期間進行,鄉裏再做做工作,估計80%的外出農民都能回來。

賈士貞又問:“不知道桂書記和郭鄉長對候選人的產生有什麼想法,畢竟這場革命已經革到你們的頭上了。”

桂玉清說:“現在政治文明已經提高到重要位置上了,民主是人民群眾迫切希望看得見摸得著的。不僅如此,對於我們已經在鄉黨委書記、鄉長這個位置上的同誌也是一次挑戰,究竟群眾是不是選擇我們,我們到底在老百姓心中有什麼樣的位置,這也是一次檢驗。選上了,就繼續好好幹,選不上也不應該怨天尤人。至於候選人問題,既然是民主直選,我不主張搞形式,搞假民主,而要當場計票,當場公布統計結果。鄉長的候選人產生問題,應該從各個方麵考慮,比如鄉本身的幹部、村幹部、企業家、外出打工群眾、中小學教師等。我們鄉現在人口五萬多,按70%算,十八歲以上的選民應該有近四萬人。如果以村為單位推薦候選人的話,當然可以,但如果也進行預選的話,有一定難度。”桂玉清看看喬誌明,又看看賈士貞。

賈士貞說:“桂書記不僅態度非常好,而且想法也很實際,也符合市委的要求。這樣,請川壩鄉黨委和政府先擬定兩份方案,縣委組織部、縣委,市委組織部、市委再進行研究。最後形成的直選方案和選舉章程要廣泛征求全鄉幹部群眾的意見,再反複進行修改、研究,因為這個方案將成為西臾市今後直選的重要依據。”

賈士貞剛回到辦公室,韋旭就敲門進來了。

賈士貞一看,韋旭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變得蒼老了許多,幾乎找不到當初那種盛氣淩人的影子。

“韋副部長,身體怎麼樣?”

“還好。”韋旭顯得幾分局促不安,“賈部長,我向你作檢討,我……”

“檢討什麼?誰能沒有缺點,誰能不犯錯誤。”賈士貞說,“重要的是認識缺點錯誤。”

“我的思想認識確實有問題,工作上隻想出風頭,出成績,甚至……而且也想利用張敬原和莊同高。”韋旭說,“但是,我真的沒有參與他們的計劃,真的……”

“我不希望你也會去幹那種傻事。”賈士貞說,“你知道嗎!就是出車禍的那天晚上,常委已經研究決定提拔張敬原和莊同高為副調研員了,總算解決了副處,可是……”

“我真的沒有……”

“我相信你。”賈士貞說,“雖然張敬原和莊同高一口咬定你參與的,但法律是重證據的。你應該相信法律不會冤枉一個同誌的,何況你是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

初夏的天是那樣的藍,陽光是那樣的明媚,西臾上空洋溢著一種祥和的暖氣。五月十八日一早,家家戶戶都打開了電視機,伴隨著女主持人甜美而圓潤的普通話,競選演講開始。

現在離現場直播公選市殘聯領導演講和答辯還有兩個小時,早間新聞裏反複播放這一重大消息。賈士貞趕到電視台時,衛炳乾和市委組織部的同誌已經忙得滿頭大汗。現在,市委組織部通過那次公開選拔,選出了八名正科級中層領導,又有副部長衛炳乾這樣的助手,賈士貞感到輕鬆多了,也不像前次那場公開選拔四十多名縣處級領導那樣,大事小事他都得親自過問。

賈士貞由衛炳乾領著看了兩個演講現場,覺得萬無一失了,才放心地對衛炳乾說:“炳乾,現場直播和背後操作不同,現場的每一個動、每一個細節,都有千千萬萬雙眼睛在盯著,實際上我們的這次工作是在接受全市人民的監督,在眾目睽睽之下運行的。說實話,現在,你、我,還有市委常委們,包括那些演講者,大家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這才是最真實的、最可信的結果。”

賈士貞的話未說完,他的手機響了,一接電話,原來是周一桂。周一桂說他已經在市委大門口了,他是帶著烏城市委組織部長相仁學來西臾觀摩學習的。

周一桂現在已經是烏城市委書記了。賈士貞一聽說周一桂已經到了市委大門口,馬上對衛炳乾說:“炳乾,烏城市委書記周一桂和市委組織部長相仁學來觀摩我們今天的演講答辯現場,我去接他們,你在兩個現場前排留下幾個位置。”

賈士貞叫上駕駛員小苗,前往市委大門口。與此同時賈士貞給常友連打了電話,告訴常書記烏城市委書記周一桂來了。

賈士貞一見周一桂,兩人就表現得格外親切,握手之後,相部長就過來了,除他們之外,還有一輛商務車,相仁學說是市委組織的一位副部長和幾位科長。周一桂說:“聽一蘭說,你前段時間出了一場車禍,我一聽說就怪一蘭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說你那時不能有任何幹擾。”

賈士貞笑笑:“一場弄不清的噩夢,好歹都已經過去了。”

周一桂低聲說:“咱們找時間慢慢說。——士貞部長啊,省委讓你出任市委組織部長是非常正確的,目前我還沒有見到像你這樣改革型的組織部長。我們現行的幹部人事製度不改革不行了,就靠你我的眼睛……”周一桂搖搖頭,“就是火眼金睛也不行啊!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說得對呀,群眾是真正的英雄!”

“政治體製改革是小平同誌未了的心願。”賈士貞說,“到1987年,小平同誌一共76次提到政治體製改革,可是直到1997年,他逝世了,這個問題還處在探索階段。”賈士貞搖搖頭,應該說中國的所有改革,惟有幹部人事製度的改革滯後。周書記,這些話我也隻能在你麵前敢大膽放肆地說,換任何一個場合,我都不敢這樣說。

周一桂點點頭:“我理解,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壓力很大。不過,一個領導幹部要成就一番事業,必須有承受風險的勇氣。”

大家上了車,賈士貞在前麵引路,很快就到了電視台,衛炳乾已經帶著西臾市委組織部的一班人馬在大門口迎接。正在這時,常友連的車子也到了,賓主握著手進了演講大廳。

當電視屏幕上出現演講大廳的鏡頭時,隻見女主持人手持話筒,開始介紹今天電視節目的主要內容。接著向觀眾介紹演講規則、評委席的專家,以及監督公證人員和計分台。

賈士貞看看手表,這時女主持人大聲說:“現在請一號演講,時間六分鍾。”

一位中等身材、身著西服的中年男子,胸前別著一號牌,走上演講台。

台下鴉雀無聲,隻見攝像機在轉動著。

六分鍾,這是多麼神聖、漫長卻又短暫的六分鍾!作為演講者,要在六分鍾內把自己的基本情況、工作情況以及競爭職位的構想進行高度濃縮,語言又要全麵概括而精練,這本身就是一次考驗。

而評委們必須在八分鍾內完成提問,並給出公正的評分。計分人員同時要對每一位演講者的分數進行迅速而準確的累計,這一切,都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當女主持人從監督公證人員手裏接過一號累計分數時,她對著話筒說:“一號最後得分為61.36分。其中民主推薦、公共基礎知識測試,演講和答辯分別為14分、13分、19.20分、15.16分。與此同時電視屏幕上出現一號最後得分。”

電視屏幕不斷地切換兩個演講現場的鏡頭,這是一場吸引西臾市六百萬人民眼球的精彩節目,也是引起無數觀眾關注的頭號新聞。賈士貞靜靜地坐在第二排左邊的位置上,他時而屏住呼吸,時而長長地作深呼吸,因為現場的氣氛太緊張也太嚴肅了,他知道不要說讓攝像機正對著自己,就是這種氣氛,也足以讓競選者嚴肅得喘不過氣來。

中午隻有一個小時休息時間,賈士貞和常友連陪著客人來到電視台的會議室,每人麵前擺好了工作餐,吃完午餐稍作活動,時間就到了。

下午直到六點半鍾,第一天的演講答辯才結束,第二天還要進行一天。賈士貞和常友連要留烏城客人吃飯,周一桂說什麼也不肯留下,帶著一班人走了。

晚飯後,賈士貞留下市委組織部的同誌和監督公證、記分工作人員,開了一個小會,大家對當天的工作作了簡短的總結,並對第二天的工作提出了改進意見。

散會之後,賈士貞又留下幾位副部長,強調了幾點注意事項,剛講了幾句,電話響了,是市委大門口傳達室值班人員打過來的,說大門口有一幫殘疾人吵著要見賈部長,怎麼勸他們也不肯離開。放下電話,賈士貞說:“走,咱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了大門口,隻見大門外有拖著雙拐的,有開著殘疾車的,還有些分不清身份的人。盡管對著大門的燈如同白晝,但畢竟是晚上,賈士貞瞥一眼,估計也有二十多個人。見到賈士貞,其中一個說:“賈部長,為什麼把劉理事長給搞掉了?我們就希望他當理事長,你們偏不讓他當!”

“是啊!為什麼?”後麵有人附和著。

賈士貞的頭腦一炸,若真的是劉義修得到全市幾十萬殘疾人擁護,這倒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賈士貞同時在想,那麼在群團那些單位民主推薦時,劉義修又為什麼得票幾乎是最少的呢?

衛炳乾說:“那麼你們能代表全市三十多萬殘疾人嗎?”

“能,當然能!”

“劉義修過去是勞動局副局長,到市殘聯當理事長是市委委派的。”衛炳乾說,“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由全市殘疾人選舉的呀!況且……”

“你叫什麼名字?”賈士貞說,“明天上午你們到市殘聯來,我專門接待你們,好不好?”

那個領頭的說:“你別給我們耍滑頭,我們不上你的當!明天你們去電視台了,要不我們去電視台!”

“我說話算話,明天我什麼工作都放下,一定專門去接待你們,請你們相信我。”賈士貞說。

“為什麼現在不能談?”那個領頭的大聲說,“總之,我們還要劉理事長,不要別人。”

“為什麼?”衛炳乾說,“你們知道,我們是從六十一名報名者當中選擇三個候選人,再由你們殘疾人代表大會按無記名差額選舉的,這才是真正的民主啊!”

“什麼民主,我們殘疾人隻知道能為我們辦事的人就是好領導。”

“好,那麼現在就解決。”賈士貞說著就取出手機,“炳乾,電話號嗎呢,給劉義修打電話,讓他們三位正副理事長都到單位來,大家共同和他們對話。”

劉義修一聽出了這樣的事,一時慌了手腳,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居然成了曆史書上那種被群眾擁戴的清官,他到市殘聯當理事長算起來已經有四個年頭了,但他一天也沒有安心過。市勞動局局長沒當上,到殘聯當了理事長,他覺得無論是權力、地位,甚至名稱都和勞動局長差之遠矣,特別是兼任的市勞動局副局長被省殘聯搞掉之後,他不僅滿腹牢騷,還常常拿工作來發泄私憤,怎麼會有那麼多殘疾人為他連夜去市委鳴不平呢?若他真的在殘疾人當中有如此威望,也不至於在民主推薦時得了那麼一點票。

劉義修沒有通知另外兩個副理事長,也沒有叫駕駛員,一個人騎著自行車來了。他一邊走一邊想,這其中必然有什麼問題,否則,他和這些殘疾人素不相識,又沒有什麼交往,他們幹嗎夜晚不睡覺,跑到市委來找賈部長?

劉義修越想越不對勁,他知道這些人經不住賈部長的追問,很快就會漏洞百出的。到那時,他劉義修就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已經快到市委大門口了,劉義修突然跳下自行車,給章之打了電話。

而這時,衛炳乾已經望見劉義修的影子了,他靜觀其表現,劉義修和章之說了些什麼,賈士貞他們都聽不清。

當劉義修出現在他們麵前時,衛炳乾拉開那個領頭男子,對後麵的人群說:“你們認識他是誰?”

那個男子剛要說話,衛炳乾說:“你別說話,我問他們呢。”

後麵的殘疾人沒一個吭聲的,有的人慢慢往後退。

衛炳乾又說:“往前麵來,好好看一看,他到底是誰?”

這時,劉義修沉不住氣了,大聲說:“誰叫你們跑到這裏來的,都給我回去!”劉義修看看前麵那個男子,“你來幹什麼,還不趕快把他們帶走!”

那個男子說:“劉理,你……哎……”

賈士貞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劉啊,你為什麼不帶領他們到電視台去鬧啊!那樣才顯得你有威信,是清官啊!那多壯烈啊!終於有人為你伸冤了呀!”

“賈部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劉義修慌了,“賈部長,我向你檢討,我劉義修多少也是個正處級幹部,我再愚昧也不能幹這種蠢事啊!”

“好了,老劉,我已經看出一點門道來了。我們相信這件事你或許真的沒有導演,但一定事出有因,如果隻是幾個殘疾人自發的,那就算了;如果真的有機關幹部在幕後指使他們跑來故意製造影響,而且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後果自負。”

就在他們講話時,那個領頭的男子不見了,而那些殘疾人也紛紛離去了。

衛炳乾說:“剛才站在前麵的那個領頭的也是殘疾人?他是幹什麼的?”

“他……他不是殘疾人,他是……”劉義修慌張起來。

“算了!”賈士貞拍拍衛炳乾,“這事讓老劉去處理吧!”

賈士貞和衛炳乾剛離開,章之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隻見劉義修指著章之的鼻子,發了頓火,章之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第二天,又一天緊張的演講、答辯,全部工作結束了。

隨後,競選理事長和副理事長總分前三名的名單,通過電視和報紙向社會公示。

與此同時,市委組織部派出三個考察組,著重於道德品質、實際工作能力這兩方麵,對九名候選人進行全麵、係統的考察。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考察組都必須列舉典型事例,不得空洞無物。賈士貞親自召開會議,提出改革考察幹部的方法,不得隻談中層以上領導幹部,不得限製談話時間,要讓更多的群眾發言。群眾反映出來的問題要事事、件件有落實。考察材料不得隻講成績、講空話、講大話,要言之有物,要講事例,不簡單下結論。缺點錯誤要實事求是,真實、具體。考察結束後,除了要對當事人寫出綜合考察材料,必須附上原始談話筆錄。最後,所有考察組人員都必須簽名。

賈士貞和韋旭、衛炳乾匆匆趕去末臾。末臾縣即將差額選舉縣委副書記一名,副縣長兩名。而且縣委副書記的選舉不再局限於黨員代表,除全體黨員外,還按黨員一比一的比例產生群眾代表,以及各層次的幹部代表;副縣長的選舉不單單是人民代表,同時按照各鄉鎮的現有人口數十比一產生臨時代表,因此這樣的選舉是前所未有的,代表人數大大增加了,組織者必須認真而嚴格。縣委副書記的兩名候選人由市政府副秘書長羅成和下臾縣委組織部長競選;兩名副縣長的候選人已由市委組織部從去年公選幹部的後備人選中產生四名;縣委組織部長暫不產生,由省委組織下派的副調研員貢平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