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杞同樣無奈,除了心中傷感之外毫無辦法,哪怕此次獲得縣衙下發的允許接納流民的文書,以王家寨目前的能力,頂多也隻能接納三百人,再多的話恐怕連寨子的鄉親自己都沒飯吃了。
劉存的想法迥然不同,從來到此地第一天開始,他就沒有任何的安全感,雖然棲身於偏僻的鐵山之下,看起來隔著百裏山脈似乎還算安寧,可一旦亂世來臨,住得再遠再偏僻都會成為強者嘴裏的羔羊,所以他必須千方百計尋求壯大與發展,唯有這樣才能自保。
可做起來每一步都無比艱難,劉存如今慢慢看清了這個世道,也看清了自己的劣勢,他隻是個身份卑微的小小布衣,沒有顯赫的家世與人脈,沒有當今天下認可的才華,隻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謹小慎微地發展壯大,一步走錯很可能全盤皆輸,甚至腦袋不保。
所以數月來,劉存都在朝著心中仍然朦朧的目標前進,隨著經驗教訓日積月累,他的眼界也逐漸開闊,可心中的危機感也更為沉重。
此次他抱著投機心態走出大山來到夏河城,發現夏河城已經失去秦皇漢武時期的風光,成了偏僻遙遠被人遺忘的角落。
半個時辰過去,呂平終於回來了。
呂平快步進入亭子,立刻劉存稟報:“主上,小的幸不辱命,糜大先生登車前,小的當著他和諸多士紳的麵,將禮物交給他身邊的管家,隻是臨回之前被縣尉董大人拉住,董大人說成千上萬的青兗流民正從戰亂的東武、安丘、高密等地滾滾南下,信使一路上到處見到倒斃道旁的屍體,所以縣令程大人要求夏河四大世家和咱們三大商家,每家準備三千斛糧食,以便隨時準備賑濟災民,許諾明年減免相應稅負。小的聽了嚇一跳,哪敢答應?推說要請示主上才能回話。”
王杞大吃一驚:“流民來的這麼快?”
劉存緩緩站起:“呂平,縣尉大人和縣丞大人與你關係如何?”
“關係還算融洽,小的每月都會給縣丞孟大人、縣尉董大人、主簿陳大人和幾個管事的送上厚禮,據小的所知,整個夏河城隻有咱們一家這麼做,所以一直得到縣衙的照顧,從沒有被為難,上月初購買城北黃道山下三千畝荒地建莊園時,咱們也獲得縣衙給予的很大折扣,也讓其他幾家大族眼紅了。”呂平如實回答。
劉存非常滿意:“幹得不錯,別舍不得花錢,咱們沒有根基,沒有外力相助,隻有錢才是能拿出手的唯一優勢,所以給縣衙幾位大人的例錢不但不能斷,還要做得更隱蔽些,從現在起,逢年過節再送一份厚禮。”
“小的記住了。”呂平這時才擦去腦門上的汗水。
劉存示意他坐下,親手給他倒上杯茶水:“呂平,我讓你詢問縣衙安置流民的事有何結果?”
呂平連忙回答:“小的正要稟報,主簿陳大人答應了,但隻限於安置流落夏河城外的流民,隻要確定下來,就得按人頭繳納今年的役錢,這筆錢不小,小的一時拿不定主意,想再等等看,如今流民越來越多,縣衙肯定顧不過來,隻能要求咱們這些商家出錢出力,如此一來,咱們不用花錢就能獲得足夠勞力。”
劉存轉向王杞,看到王杞點頭,立刻走到呂平身邊,蹲下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呂平先是一愣,隨即頻頻點頭,茶水也顧不上喝立刻去辦。
“你對呂總管說了什麼?”王杞好奇地問道。
劉存哈哈一笑:“大哥,明天咱們回去,盡可能多蓋房子,一個月之內,至少有兩千壯勞力拖家帶口趕到珠山腳下。”
王杞大吃一驚:“這麼多?如何能安置這麼多?”
劉存想了想:“大哥,你覺得寨子裏需要多少人?”
“頂天了接納三百人開荒種地,再多吃不消。”王杞如實回答。
劉存再問:“大哥,要是小弟這邊安置幾千人,你會不會有看法?”
王杞很不解:“如何會有看法?若是賢弟真能安置幾千流民,愚兄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說都是件救苦救難的義舉啊!”
劉存輕輕歎了口氣:“大哥,要是小弟收容幾千人,那就不再是王家寨的人了,小弟開墾的那片荒地距離寨子足有五裏遠,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村子,小弟遲早要搬過去看管自己的家業,大哥你心胸寬廣沒意見,可寨子裏的鄉親們恐怕不樂意啊!”
王杞終於明白劉存的心思,考慮良久緩緩抬起頭:“賢弟無需太過在意,寨子裏再有想法,也不能製止你的善舉,再說了,咱們居住的那片地方南北長達七八十裏,東西寬達十幾裏,這大片荒無人煙的土地要是都開墾出來,少說也有數萬頃,我想鄉親們不會看不開的,要說擔心,也隻是擔心你這個財神爺今後不管大家了。”
劉存擊掌而笑:“好!小弟現在放心了,從明年元月開始,小弟每個月再送給鄉親們十石鹽,以報答深明大義的鄉親們慷慨接納流民之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