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連沸騰的油鍋都不怕!”道士們立馬叫了起來,然後退開圍成了一圈,抽出手中“做法”的桃木劍。
“妖魔鬼怪,快快顯形!”
沈千樺沒有去搭理這群道士,隻弓下腰,聞了聞潑灑在地上的“油”,然後突然抬起了一隻手,小小的一個動作,卻嚇退了一眾的道士,個個都不敢出聲了。
“怎麼這油的氣味酸酸的?”沈千樺笑笑說,“醋,而且是最便宜的那種。”
旁邊有家仆也跟著聞了聞,接連在點頭。
沈千樺抖了抖被弄濕的腳和鞋,說道:“二嬸,這些江湖騙子,應該把他們趕出去才對吧?”一邊說笑著,一邊從毓芳的手中接過了茶來,拿在手中,隻是遲遲沒有去喝。
被揭穿騙術的騙子道士們當然不願意束手就擒,立馬拿桃木劍插上兩張符咒,向沈千樺揮了過來。沈千樺輕輕一轉身,騙子立即往旁邊衝了去。沈千樺依然小心護著手中那杯茶,然後躲閃到了靈芝的旁邊,從她的頭發上拆下一支銀釵來,然後順手將釵放進了杯中,攪拌了一下,然後快速抽出來,帶出幾滴茶水灑在了騙子的符咒和桃木劍上。
沒等騙子站住腳步,符咒和桃木劍已經著了火,唰唰燒了起來,差點燒著手,隻得丟掉。
人群發出一陣驚歎。
沈千樺臉上依然流露出那種淡淡的笑容,將沾滿茶水的銀釵點了一下樹上貼的符咒,很快,符咒也燃了起來,瞬間燒成了灰燼。
“趕出去!”
老太太發火了,重重地將手中的拐杖駐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家仆頓時衝了上去,把一眾的道士連拖帶拉地掃地出門。
沈千樺也來到了門口,將手中的茶水到了大半在門口的地上,畫成一道直線,說道: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在錦都的街頭行騙,否則的話——”
地麵上的水痕頓時燒了起來。沈千樺沒有繼續說下去,隻露出了他那淡淡的笑容,隻不過,他的笑容在這火光的印照下顯得有些陰森。
“鬼……鬼啊……”
一眾江湖騙子連滾帶爬地跑掉了,連頭也不敢回。
“沈家的少爺是個會妖術的鬼”,這流言開始漸漸出現在錦都的街頭巷尾,但是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因為這是沈家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子,隻要她還活著,誰也趕不走這個白色的幽靈。
騙子的騙術並不高明,也許騙得過不識字的婦孺,卻騙不了讀書人的眼睛。我無法查證千樺少爺在英國留學時學的是什麼專業,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個懂物理和化學的人,油鍋放醋這種小兒科的把戲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至於他茶杯裏裝的是什麼,我也曾試驗過多次,當然,裏麵裝的不可能是茶水。我想,這裏麵必定少不了黃磷的功勞,其原理類似於火折子;至於杯中的液體,我首先猜測的是酒精,但是酒精有很重的氣味,那是滿地的醋也蓋不住的,隻是,除此之外,我還真沒有猜出來了。
——摘自文賓達郵箱文檔
當天晚上老太太發了很大的火,在批評張玉琴請進江湖騙子的同時把二兒子也痛罵了一頓。沈祖鈁不在家裏,他的四個妻妾和三個兒女跪在老太太麵前一直聽著教訓,直到深夜。
沈千樺遠遠站在房間外,聽著老太太的聲音時大時小,卻一直沒有走近去。家裏人也和他一樣,看著老太太發火卻不敢去勸,隻遠遠站在門外。
“奇怪了。”沈千樺低聲自語,“大伯和三伯在外地分號,家中獨留著二伯,但是,我已經回來一個多月了,卻沒見過他一次。”
他的聲音很小,周圍人也沒有人去注意他。
然而,等人散去之後,長孫沈千杉卻用很低的聲音對他回答道:
“想見二叔麼?什麼煙館熱鬧,就去那兒找他吧。”
沒人聽見沈千杉的聲音,這句話隻如同耳語般飄蕩在沈千樺的耳邊,他回頭看了沈千杉一眼,依舊是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
千樺二伯是他自己悄悄先找到的。我說你頂著一頭白色頭發去大煙館裏到處找人,就不怕被人認出來麼?他笑著摘下頭上的禮帽,對我說,我不會帶他回家去,你去。
我去?我以什麼名義將他帶走呢?千樺說,這簡單,讓讓煙館收不了他抽大煙的銀子,煙館自然會把他掃地出門。
我說,千樺,你變了。
他淡淡一笑,是啊,我變了。
——摘自何明亮硬麵抄第二本,保羅·司丹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