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遭遇絞殺到現在的安全,僅僅隻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好端端從現代社會跑到這兒來了,舉目無親,且又是身嬌體弱的女兒身,不管往哪裏走都是死路一條。
不過沮喪歸沮喪,小命還是要撿的,她細細搜羅自己身上僅存的財物。
作為一
名公主,也著實寒磣了些,除了頭上的兩朵絹花外,身上便沒有多餘的配飾,可見平日裏的吃穿用度並不寬裕。
梁螢把絹花取下,幸運的是底部鑲嵌得有六片銀葉子。
她仔細把銀飾取下,在手中掂了掂,還挺有分量,應能值些銅板。
之後在石林景觀裏耐心等到夜幕降臨後,她才偷偷從石縫裏擠了出來,摸黑往荷花池去了。
途中忽見朝陽殿那邊火光衝天,傳出一片混亂聲,她仰頭張望,腦中冷不防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
今日叛軍攻入皇城燒殺搶掠,正是宮中最為混亂的時候,如果她不趁今夜混亂逃出皇城,在裏頭待得越久變數就越大。
思來想去,梁螢決定鋌而走險。
目前各個大門關卡都有士兵巡邏鎮守,想要避開他們逃出去難如登天,但通到外麵的除了陸路外,還有一條水路,那就是護城河。
梁螢平時熱愛運動,遊泳潛水自不在話下,不過需要考驗的是這具身體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她折騰。
經過一番權衡後,她還是決定放手一搏,果斷往人工湖去了,打算從人工湖邊上摸到護城河,再從護城河潛水遊出皇城。
英雄等不到了,那就做自己的英雄!
一直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前行,堅持到子夜時分,梁螢才勉強到了人工湖與內護城河的接頭處。
哪怕已經是初夏,河裏的水還是很冷。
梁螢望著遠處的火光,內心戚戚。
這單薄嬌弱
的小身板,走三步喘兩步,多半是沒法活著遊出護城河的。
可白日裏在乾政殿的遭遇委實毀三觀,那些兵油子殘暴得可怕,沒有一個女人能得以幸免。
深深地吸了口氣,最終她還是選擇了走這條死裏求生,從接頭處下水。
冰涼的河水浸入全身,冷得她直哆嗦,起初她很不適應,後來在水裏多泡了會兒,才逐漸能掌控身體平衡。
河水湧動間,帶動她往前漂去。
這一刻梁螢無比慶幸技多不壓身,憑著對鳧水的精湛技巧,她的身體也愈發靈活自如,順著河水帶動便能輕易漂出很遠。
城中混亂,極少有人會注意河裏的情形。
梁螢借著夜幕遮擋,沿途還算順遂,不過也會遇到屍體,有宮人的,也有士兵的,她小心避開他們前行。
然而在水中泡了不到兩刻鍾,她就覺得身體開始吃力。
起初梁螢覺得自己能苟,哪曾想在水裏硬撐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吃不消了。
若是往日,半個時辰足夠她從城中遊出去,奈何今日著實糟糕,一來體能太差,二來精力損耗嚴重。
更倒黴的是她運氣不好遇到交彙處的暗流,眼見快要遊到外護城河時,洶湧的河水拍打到身上,一下子把她衝撞得老遠。
這真他媽是地獄模式開局!
在她喪失意識前,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如果我有罪,請用法律來製裁我,而不是讓我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許是老天也覺得這個開局
模式太過坑爹,當梁螢以為自己會回爐重造時,僥幸被河水衝出了護城河,吊著一口氣卡在了涇陽河支流的一棵槐樹根須上。
幸運的是河邊住了一戶人家。
本以為做了水鬼就能回到那個溫暖的午後,哪曾想迷迷糊糊間,她仿佛聽到了說話聲。
天色徹底亮開時,隨著體溫的回暖,梁螢漸漸有了知覺。
她渾渾噩噩動了動手指,眼皮裂開了一道縫隙。
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灰麻布帳子,混沌的大腦過了許久才漸漸有了意識。
她還活著?
也在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進來看她,高興問:“小娘子醒了?”
梁螢發懵地望著那張慈眉善目的臉,沙啞道:“阿婆,我還活著?”
那婦人姓曹,人稱曹婆子,她應道:“欸,你還活著。”
聽到這話,梁螢情緒激動,不由得淚雨如下。
她這條狗命可真他媽能苟!
見她悲慟,曹婆子連忙安撫道:“小娘子莫要哭,眼下城裏亂得很,我瞧你頸脖上有勒痕,可見境遇糟糕,如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萬不能把福氣給哭沒了。”
這話聽著委實窩心。
從昨日的崩潰到現在被老婦人輕言細語安慰,梁螢著實被感動到了,隱瞞姓氏含淚道:“王螢謝過阿婆救命之恩。”
曹婆子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世道亂,從昨兒下午開始,門前的河裏漂過十幾具浮屍,你能遇到我們祖孫倆,也算是緣分。”
說罷叫錢進端薑湯來
。
不一會兒小子端來一隻陶碗,曹婆子說道:“這是我孫子阿永,你泡在河水裏許久,多半受了寒,趕緊喝些薑湯發汗,若是發起高熱就不妙了。”
梁螢半撐著身子,曹婆子伸手扶住,她接過陶碗忍著辛辣把薑湯盡數灌入腹中。
曹婆子叮囑道:“這兩天小娘子大意不得,就怕受寒發高熱。”又道,“現在城裏嚴禁百姓出門,不容易請大夫,可得多加留神。”
梁螢點頭說是,似想起了什麼,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頸脖上的勒痕,問:“阿婆家裏有銅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