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3)

他們並未在關盈逗留得太久, 一行人打馬繼續回永慶。

沿途還算順遂,不作多敘。

抵達永慶已經近十月了, 胡誌國和薑懷得知他們平安歸來, 激動得不行。

這些人都是一路扶持走過來的,對他們的關心可想而知。

胡誌國慶幸道:“萬幸你們能平安歸來,我與薑懷從賈叢修那得知你們的情況, 寢食難安, 現在可算能睡個好覺了。”

梁螢也覺歡喜,問道:“武安呢?”

胡誌國:“我把她安置在暉園那邊的, 阿螢要見她隨時可以過去。”

梁螢點頭, “她一路奔波回來, 身子可好?”

胡誌國:“許是水土不服, 剛開始病了一場, 我讓姚蘭過去照料了一些時日, 現在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

梁螢:“那得多謝你們兩口子操心了。”

胡誌國擺手,“你與秀秀花了這般心思把她順利帶回來,斷不能在我手裏出任何岔子。

“這一回你們在蠻鸞山耽擱了這麼久, 可得盡快回俞州那邊, 恐東州生變。

“聽說那金林王太守反複無常, 是個喜歡占小便宜的人, 需得防範。”

梁螢點頭, “趙雉先行回去鎮場子, 我暫且留在這邊, 待武安身子好了再車馬勞頓。”

於是趙雉和平頭等人先行回俞州。

離去那日兩人膩歪了陣兒,趙雉頗有幾分不滿,摟著她的細腰道:“記得早些回來。”

梁螢蹭了蹭他, 撒嬌道:“

待我把武安說服就回。”

趙雉似有不解, “回俞州說服也不遲。”

梁螢搖頭,“永慶和臨都這邊各方麵都更完善,是模板城,所有郡縣都會參照它們來實施,我順帶巡察一下。”

趙雉低頭俯視。

治內他是插不上手的,就好似軍政她也沒什麼興致去管一樣。

兩人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似乎都很有實力,但同時也是偏科嚴重的差生。

如果把她丟進軍隊裏,她對行軍打仗那一套一竅不通;如果把他丟進行政裏,他看地方賬務如同看天書。

兩人組合起來文治武功,內外兼修。

一旦拆開行事,則成了徹頭徹尾的瘸子。

那還是湊一塊兒吧。

趙雉親了親她,梁螢勾住他的頸脖,與他擁吻。

她到底不大老實,就喜歡亂摸。

趙雉捉住她的手,忍不住咬她,“莫要亂摸。”

梁螢失笑。

趙雉似乎有點發愁,說道:“我現在成了一個窮光蛋,以後要如何娶你?”

梁螢挑眉,“我娶你也無妨。”

趙雉:“……”

她真的很能耐。

外頭傳來平頭的聲音,趙雉道:“我該走了。”

梁螢:“嗯。”

趙雉:“早些回來。”

他走的時候梁螢手賤地摸了一把他的腰,他也不服氣回禮,就想不明白一個大老爺們的腰有什麼好摸的。

送走趙雉他們後,梁螢去了一趟暉園。

目前武安的身體已經大好,就是比先前清減許多。

有時候她獨自站在院子裏,看著從四方高牆映射進

來的陽光,感到不真實。

她一生都在京城那個繁華的地方生活,如今忽然來到這裏,並且再也沒法回到曾經的家了,心中不免有幾分黯然。

回想起那段驚險又刺激的逃亡,仿佛是在夢裏。

可是現實告訴她,她確實離京城很遠很遠了。

孤身一人在這裏落腳,她並不覺得孤單,或許對於她來說,孑然一身才是命中注定的歸宿。

忽聽仆人前來通報,武安回過神兒。

得知梁螢過來了,她頗覺欣喜,忙去前廳那邊。

梁螢朝她行禮,喊了一聲“阿姐”,武安頷首,說道:“一路回來可還順遂?”

梁螢點頭,“順遂。”又問,“胡太守說你身子不適,現在可大好?”

武安坐到椅子上,“已經大好了,多虧姚娘子悉心照料,著實讓他們費心了。”

梁螢道:“胡太守兩口子跟我們都是一起走過來的人,你既已大好,明日便隨我出去轉一轉,透透氣,如何?”

武安好奇問:“去哪裏?”

梁螢:“我要下鄉縣巡察,你若有興致,可隨我從永慶巡察到俞州,看看當地的風俗人情,見識一下我的治下。”

聽她語氣狂,武安半信半疑道:“你又沒學過治國之術,還能比朝廷裏的六部厲害?”

梁螢:“可莫要小瞧了我。”

永慶二十三個縣,第二日武安隨意抽了一個縣進行巡察,是中泉。

她們乘坐馬車前往該縣。

初冬時節天氣開始冷了起來,沿途的風光

跟京中那邊不一樣,山巒更多。

梁螢坐在馬車裏說起永慶郡內的情形,著重講土地對當地老百姓的重要意義。

對於武安來說,她是頂級貴族,手裏的私產除了宅院商鋪外,還有大量田產莊園,底下也養了不少佃農,自然體會不到人間疾苦。

梁螢拿著一枚柿餅,同她說道:“我們最初在永慶安縣立足的時候,就是把當地豪紳手裏的田地打下來分發給老百姓,這才沒有引起騷亂。”

武安皺眉,並不讚同道:“你這是土匪行徑,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去奪他人的私產,很難讓人去評價。”

梁螢不以為意,反問道:“那阿姐以為,以前那個強盛的北燕是如何走到今日這個地步的?”

武安沉默。

梁螢:“老百姓為什麼會生亂?”

武安繼續沉默。

梁螢不客氣道:“你若是一頭牛,我不給你吃草,還天天讓你幹活,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連肚子都填不飽,你樂不樂意?”

武安反駁道:“我府裏養的佃農沒這般苛刻。”

梁螢撇嘴,“你當然沒這般苛刻了,佃農租你們這些貴人手裏的田地耕種,是不是得上交七成租子給你們,他們自己得三成?”

這個武安是承認的,“是交了七成。”

梁螢:“同樣,當時安縣的老百姓租種豪紳們手裏的田地也是上交了七成。

“這七成裏四成給豪紳,三成給衙門,你是大長公主,自然不需要交給衙門賦稅,那七成

全進了你的腰包。

“那阿姐知道一畝田地能種出多少糧食來嗎?”

武安搖頭,“我不清楚。”

梁螢當即跟她算了一筆細賬,讓她知道一個普通家庭如果要養家糊口,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達到餓不死的條件。

以前武安從未關心過這些民生,因為都是朝廷的事,而今聽她算的那一筆筆細賬,不由得觸目驚心。

梁螢咬了一口柿餅,問:“你若是那頭牛,你反不反梁王室?”

武安還是難以置信,“每個地方都這樣?”

梁螢失笑,“不然呢?”又道,“要不然你以為楚王是怎麼打到京城的?倘若大家的日子都好過,誰吃飽了撐著去鬧事?”

武安抿了抿唇,內心仿佛受到了衝擊。

梁螢淡淡道:“你說我劫富濟貧有失公允,我就問你,這樣的世道,誰來給老百姓公允?是那些豪紳們嗎,還是咱們的梁王室?

“我又再問,撐起這個朝廷的是底下的豪紳們嗎,還是京中那些世家貴族,是他們這些人去滋養梁王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