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附近的鄉民遇上麻煩,大老遠地去找他看病,一來二去,就發現,這人年紀樣貌,都跟祁家丟了的孩子十分相似,於是,就跑回來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爺爺。
爺爺聽說這事兒,大驚失色,可外人畢竟吃不準,於是找家裏的人去天南看看,結果,好多叔伯都搖頭擺手不願前往,最後,這責任就落在了父親頭上。
父親找到他的時候,三叔已經快三十歲了,身形樣貌也跟小時候差了很多,可兩個人一照麵,還是認出來了,據說,兩個老頭子一見麵,就全哭了,哭得昏天黑地沒完沒了的。
父親問三叔,當年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這些年又是怎麼過來的,三叔隻是擺擺手,說往事不用再提起,隨後又問了問家裏的境況,像是很關心似的。
父親知道,三叔是想家了,於是拉著他去見爺爺,可,三叔搖搖頭,說什麼都不肯登門,被逼得急了,還不小心說了一些讓父親聽不懂的話。
我聽父親說,打那以後,直到爺爺去世,三叔都沒有見過爺爺奶奶一麵,每每提起那時候的事情,父親都會長籲短歎。
爺爺死前,始終咽不下最後一口氣,成天就在嘴裏嘀咕著,說自己對不起三叔,至於,他為什麼這麼說,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即便是父親也說不清楚。
私下裏,有人說,當年三叔不是自己走丟的,是被人拐走的,有個要飯的看三叔自己在外麵玩兒就把他帶走了。還有人說,爺爺找人算命,那算命的說,三爺爺命硬,犯了天煞孤星,要是把他留在家裏,祁家的人別想有太平,生來迷信的爺爺一狠心,就把孩子掐死扔了,沒成想,那孩子沒死透,又活過來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讓人無語,但是,在那個年代,並不是沒有,小山村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相對閉塞,文化水平也處於相對落後的狀態,過去,有些不健全的孩子,時常都會在不大點的時候被人埋了,甚至,在我上小學的時候,還親眼見到過。至於所謂的陰陽眼,更是大家避之不及的東西,你要想,有個成天嚷嚷著這裏有鬼那裏有鬼的小孩兒在身邊是個怎樣的情景,就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喜歡了。
可能是小時候的心結放不下吧,三叔跟家裏人的關係一直處於一種不冷不熱的狀態,大家對他又敬又怕,也隻有,父親和他能像親兄弟一樣。我這次過來,父親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在這邊跟三叔照應著點,可到這裏才發現,跟三叔比起來,自己,還真是沒有半點本事呢。
想到這裏,吃飽喝足的我也有些感慨,站起身將碗筷收拾了放進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正看見,外屋角落的籠子裏頭,那隻怪模怪樣的大貓正一臉幽怨地看著我。
它蹲在籠子裏,也不叫也不鬧,可看那小眼神兒,就像是會說話似的。
見它如此,我有些不忍心,將自認為做得十分有水平的糖醋鯉魚的魚頭取出來放進碟子裏給它送進去,那老貓低頭看看,又嘟著個臉看著我,依然保持著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
“你想幹什麼?”伸出手來擱著籠子捅捅它,我一眼大一眼小地問。
老貓聞言,緩緩地轉過頭去,看看正坐在門口跟人聊天的三叔,又低頭看看盤子裏頭的魚頭,隨後,再一次抬起頭來一臉鬱悶地看看我。
“你想出去?”略微思忖了一下,我蹲在籠子麵前問它道,老貓聞言,微微點頭,這下子,倒是把我嚇了一跳,會學人說話的鸚鵡我見過,能聽懂人言的老貓卻是頭一次碰到,想到這裏,俯下身子拍拍籠子,非常誠懇地安慰它兩句,那小家夥,便叼起魚頭走到籠子的角落裏,臉對著裏麵,用那白色的小爪子抱著魚頭在那裏自顧自地啃了起來。
三叔這鋪子,是個套間,外麵擺著各種貨品,裏麵就是住的地方,閑著沒事兒睡不著,我拿著雞-毛撣子收拾了一下,在走過一個擺放著紙碼香燭的貨櫃的邊兒上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咕嚕地一聲碎響,低頭看時,貨櫃底下,一個壇子正在我的腳邊顫抖著,看起來,像是被我踢到了,可是,剛才走過的時候,我確實沒有感覺到自己碰到什麼東西啊......
心裏頭想著,下意識地伸出腳丫子想將那壇子扒拉到一邊,可,自己這腳丫子還沒碰到那個壇子,那東西,便原地一轉碾了出去,雖然幅度不大,卻剛好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