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母……娘親死了……娘親死了!”
姨母怔在原處,她許久沒說話,雨水打在她身上,靜妃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記得她似乎打了冷顫,終於回過神來:
“囡囡,你聽姨母說,正是如此,你才越要和衛氏的人撇清幹係,你外祖父做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你。”
她有點哽咽,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你聽話,回去後,不要再提起衛氏,你終究是你父親的血脈,虎毒不食子。”
官差朝這邊看來,好像是想來催促,姨母忽然壓低聲說:
“你回府前,去衛府後門那裏,姨母在那裏藏了一枚玉佩,日後有難處,你就拿著玉佩去宋府,找他們府中的二公子。”
姨母頓了頓,才低聲說:“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衛氏這麼大的事他幫不了,但念在往日情分,不會吝嗇照拂你一二。”
“如果他不肯,你就去馮府,馮夫人曾和我是閨中好友,她是一個重情義的人,肯定會幫你的。
”
姨母言辭懇切,把她的後路全部都安排妥當,怕她會遺忘,離去前還在一直回頭看。
明明姨母才是要被流放受苦的那個人,卻是放心不下在京城的她。
也許姨母看人的眼光當真要比娘親好,她選擇的兩個人都不曾辜負她的期望,一直對她多有照拂,也是因此,她恐怕才能在府中一直平安至此。
馮夫人的長女後來嫁入皇室,如今成了皇後娘娘。
或許還有人記得她和皇後娘娘曾是閨中好友,誰又知道,促成這一切的起因是她那位早被流放邊關的姨母。
後來,她派人去姨母的下落,卻都得了姨母早在途中病死的消息,靜妃不信,卻是不得不信。
許是姨母離去那一日的背影讓她印象太過深刻,在宮中第一次見到雲姒時,靜妃就產生了恍惚,在看見雲姒時,她幾乎一刹那就確認了雲姒和她姨母有關。
直到那時,她再派人順著雲姒去查,才查到了姨母真正的下落。
她曾受姨母恩,也對姨母有愧。
這些年,她偶爾也會想,如果當初她和娘親沒有那麼強烈抵觸父親的提議,是不是姨母就會留在京城?
可她又覺得姨母那般高傲的人,怎麼會同意做人妾室?
在顧府的多年,她的身子早就殘敗,一日比一日差,若非姑母把她接入宮中,也許不久後,她就會步娘親後塵。
姨母還是猜錯了一件事。
虎毒不食子,顧昃卻是禽獸不如!
她也覺得有點
可笑,衛氏還在時,她初見表哥便覺得表哥好,姑母猜得沒錯,她對表哥的確存了點心意,後來能進宮,也是她心甘情願,隻是她這身體,活著都難,莫說是侍寢了。
曾經娘親和姨母的經曆似乎在她和雲姒身上也要上演。
隻是她不如娘親,雲姒卻是和姨母很像。
她也不會再犯娘親的錯,不論雲姒想要得到什麼,她都希望雲姒能夠得償所願。
……
秋媛訝然地看了主子一眼,有點不解:
“奴婢瞧著靜妃娘娘對主子的態度不似作偽,主子是覺得靜妃娘娘在騙您麼?”
雲姒煩躁地抿唇。
說她絕情也好,說她冷血也罷,她覺得她倒是寧願靜妃永遠不要找上她。
她不想要這麼複雜的身世。
衛氏,犯罪後牽連三族,被流放?
這個身份,難道對她現在的處境有什麼好處麼?
靜妃的確是二品妃位,但她自己在宮中都得倚仗太後娘娘的憐惜,說得難聽點,她隻是空有一個名頭,仿佛在宮中借住的客人一般。
她低聲:“這種事情一查就能知道真相,她沒必要騙我。”
須臾,雲姒才悶聲:
“我隻是覺得和她牽扯上關係,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秋媛眉眼有些不解:“靜妃身後有太後娘娘做靠山,又不得皇上寵愛,主子和靜妃娘娘聯盟不是一件好事麼?”
雲姒沉默了許久,她垂下眼瞼,低聲說:
“可我覺得,她能給我帶來的,不如皇上對我的一
點憐惜來得重要。”
一旦談垣初知道她和靜妃的關係,還會下意識地覺得她處於弱勢麼?
當談垣初覺得她隻能依靠他時,才會對她生出最多的憐惜,這是她自身的優勢,雲姒不希望談垣初的這種認知被打破。
說得直白一點——她從來不需要聯盟。
秋媛咽聲,她心底有點隱晦的擔憂,有時候,她覺得主子在某些方麵過於執拗了一點。
許久,秋媛才低聲:
“那靜妃娘娘的提議,主子決定怎麼辦?”
雲姒不著痕跡地垂眸,聲音很淡:
“我習慣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