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和宮。

陸淞挨了三十個大板,他的命很硬,沒死掉。

他躺在廂房中,能聽見隔壁傳來皇長子不斷傳來的哭聲,他眼皮子都沒掀動一下。

不僅翊和宮大門被禁軍把守起來,正殿也被嚴加看管。

陸淞想起德妃,不由得輕扯了唇角。

德妃現在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但那又如何,她自身都難保,連正殿的門都出不了,又能耐他如何?

身後不斷傳來刺骨的疼痛,讓陸淞根本睡不著。

他厭恨德妃,卻懶得費什麼心思在德妃身上,德妃許他登堂入室的那一日起,就應該料到今日的結果才對。

陸淞不禁想起了雲姒,他緊閉的眼底閃過一抹惋惜。

他是真心想借這次機會除掉雲姒的。

初入宮廷時,陸淞沒想到會在宮中遇見雲姒,他其實對雲姒也沒說假話,當年家中賣掉雲姒後,很快賑災大臣到了渝州城,災情很快抑製住。

陸淞一直都挺後悔去了那一趟縣城。

數年朝夕相處,他和雲姒豈能沒有一點感情?

是有的。

尤其是後來,他才知道銀子其實不難賺,一個乖巧聽話的雲姒卻是再難尋到。

後來渝州城再次遇難,父母慘死,所謂李家村自顧不暇,根本沒人會留意到他,他收拾了家中僅有的財產,離開了渝州城。

他記得曾經娘說過,買了雲姒的人後來一路北上。

於是陸淞也順著這條路走。

陸淞沒騙雲姒,他真的找了她很久。

爹娘死後,雲姒就是他僅剩下的親人,他們天生就應該在一起的,不是麼?

他識字會寫家書,一路上,他能賺到銀兩,他生得相貌好,道自己上京科考,很容易能籌到一筆可觀的錢財。

雲姒被賣的第二年,他拿著雲姒被賣身的錢的確參加科考過。

所以,他有文書,有夫子推薦信。

沒人懷疑他的話,於是一路上,他也行得算是風雨無阻。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陸淞也沒有想到孤身揣著銀兩在外的人,不止女子會遭人惦記,男子也會。

等後來,他淪落宮廷時,銀兩對於他來說,早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他永遠都記得他躺在閹割台上,一刀下去後的劇痛,疼得他些許不省人事,再後來,醒來卻是在中省殿了。

他沒有表現出憤慨,甚至表現得良好,於是很快得了劉公公的看重。

盧嬪宮中需要人時,他被劉公公帶去了和宜殿,陸淞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宮中遇見雲姒。

他遍尋而不得的雲姒。

她穿著一身青色的襦裙,明明是一個宮女,卻比她前麵的盧嬪還要耀眼。

她一貫如此,在當初的李家村中,就無人能出她左右。

若非她父母早亡,他許是根本不能靠近她,但沒有如果,她就是淪落至他家中,不得不和他綁在一起。

陸淞在知道雲姒居然是和宜殿的大宮女時,一眼就知道盧嬪

不過是蠢貨罷了。

博得盧嬪的信重根本不是一件難事。

在看見雲姒時,陸淞瞬間就知道他該要怎麼對待雲姒。

女子都慣是心軟,再鐵石心腸,久而久之,也能夠被水滴石穿。

隻是雲姒不是一般的心硬,哪怕他表現得再愧疚不安,雲姒似乎也厭惡他至極。

陸淞隻能慢慢行事,後來察覺出雲姒和小融子關係匪淺,他不留餘力地在各方麵表現出對雲姒的不同。

人對於愛慕自己的人總是要有兩分特殊的。

一切終結在陸淞發現雲姒和皇上之間有端倪的時候。

一旦皇上看見了雲姒,陸淞毫不懷疑雲姒能入皇上的眼,他是男子,慣是了解的男子骨子中的劣根性。

再權衡身份地位,在擁有權力後,總是會看重女色。

而雲姒是其中無人能出其左右的佼佼者,皇上沒道理看不中雲姒。

陸淞早在李家村時,就知道雲姒是個聰明人。

她向來知道該在什麼環境中以什麼姿態生存。

——雲姒會得勢的。

在陸淞看出皇上對雲姒的眼神有異樣時,陸淞就預料了這一點。

他一邊向雲姒表現出愧疚和愛慕,一邊卻在心底嫉妒得發瘋,憑什麼呢?

憑什麼他落得如今這種地步,從曾經村子中人人寄予厚望的人之驕子變成了一個男人都不是的太監,而雲姒卻是能夠榮華富貴於一身?

他們是一家人,他尋了她多年,她卻是早就選擇忘記了他。

後來盧嬪去世,陸淞沒能

從雲姒身上發現不對,但宮中還有小融子和秋玲,他能感覺到盧嬪的死和雲姒有關。

而且,他知道雲姒會水。

但他不確認雲姒為何要害死盧嬪。

他早就說過,女子慣是容易心軟,雲姒再聰明也不例外,她早就決定了要做什麼,卻還是能夠因為盧嬪而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