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皺起眉頭,勉強集中心神一一思考嬴政可能去的地方。“先跟我去灞水邊!”
小小的四合院仍然明窗淨幾,嬴政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看著天井裏的盆花。
“要是能和大王住在這裏就好了!大王最好每天都不用上朝,我每天給大王做飯,然後大王穿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親手做!”阿犁摟著自己在這個屋子曾經說過的話清晰如昨。嬴政淡淡笑了起來,緊緊握著手中的銀盒。“小傻瓜!不做夫人就喜歡做小媳婦!”嬴政的心又開始□□,笑容凝結在嘴角。
“芷陽,寡人錯了,寡人不該傷你的心!”嬴政的眼淚緩緩而下,聽得一聲脆響,君王之淚滴到那個裝著阿犁遺物的銀盒上。“芷陽,求求你,回來吧!寡人再也不會凶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芷陽!寡人陪你天天住這裏,好不好?”多少年未曾落下的淚讓嬴政渾身劇痛,仿佛現在自己流的不是淚而是血。
蒙恬站在門外,他知道此時此刻療傷的最好方式就是一個人靜靜待著。蒙恬的手輕輕摸向裏袋,阿犁的發絲絞痛了他的心。“大王在裏麵多久了?”李季和一旁的郎官攀談。
“都快三個時辰了!”郎官歎了口氣。
蒙恬抬頭看向空中殘缺的明月,渾身僵硬。聽得吱嘎輕響,蒙恬一個激靈立即跪下。嬴政神情疲憊,看到蒙恬有些意外。
“這屋子裏的人呢?”嬴政淡淡道。
“當日末將受托將他們接到了蒙府!”蒙恬抬頭看著嬴政。嬴政略點點頭,“還是芷陽心細啊!”蒙恬渾身一顫,芷陽這個名字在大秦幾成禁語,聽到嬴政自己說出這個名字,蒙恬甚至產生了阿犁仍在宮中的錯覺。
“蒙恬,你信鬼神嗎?”嬴政和蒙恬緩緩往巷外的鸞車走去。蒙恬一愣,愕然看著嬴政在月光下平靜的臉龐。
“寡人信,寡人信芷陽就在寡人身邊,她永遠不會離開寡人!”嬴政加快了腳步,留下了震驚的蒙恬。
“公子,匈奴人相信頭發上有靈魂,我們的靈魂已經糾纏在了一起,這是天神都無法忽視的誓言!”
蒙恬拚命克製眼中的酸脹,緊緊按住自己的胸口。阿犁,你沒有死,你永遠都不會死,你在我心裏很安全!
“你為什麼要把公主的遺物交還秦國?”須卜士看著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冒頓心裏有些發寒,冒頓自從阿犁死後變得沉默寡言,有時候親睦如須卜士都看不透他的想法。
冒頓沒有作聲,耳邊傳來獵鷹的嘶鳴。在王庭,冒頓因為隻身避過大月氏的追兵而成了匈奴父老口中的英雄,特別是在匈奴被大月氏重創的現在,冒頓成了能夠打敗大月氏的希望所在。頭曼對冒頓畢竟有愧,現在對冒頓也是和顏悅色。看上去,匈奴王庭的權力鬥爭暫時告一段落。
冒頓摸向胸膛上那個銀鈴,心中的怒火燒得自己非常難受。“現在我還沒有能力直接挑戰頭曼!雖然貴族中對單於已有諸多不滿,但是頭曼畢竟統一了匈奴各部落,他是匈奴人懼怕的戰神。我必須等,等待機會。挑起秦國對頭曼的怒火能夠事半功倍!”
“你不怕秦王立即派兵滅了匈奴?”須卜士覺得冒頓的主意不錯,但是有些冒險。
“嬴政不傻,現在漠北還不是秦國的心腹大患!再說,目前秦國的邊境離王庭太遠,繞過樓煩、大月氏,深入匈奴腹地攻打我們並不是一個英名的君王會做的事!他現在攻打匈奴沒有意義,阿犁不在了,而報仇的話,完全可以等到他打下趙國、燕國之後再說。”
“秦國攻打匈奴對我們有什麼好處?”須卜士皺起眉頭。
“你認為以頭曼現在的威望還能承受另一個敗仗嗎?”冒頓笑了起來。
須卜士沒有說話,這個冒頓是自己所陌生的。除了聽聞噩耗的當日,冒頓沒有再失控過,他說到阿犁的時候神情都不會改變。
“按你說起來,秦國攻打匈奴該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須卜士歎了口氣。
“這樣我們才有時間複原啊!否則豈不不堪一擊,迅速滅國了?”冒頓扭頭定定看著須卜士,“別急,有時候我們拚的就是一口氣,誰活得長,誰就笑到最後!我有耐心!貓捉老鼠的時候並不會馬上吃了自己的獵物,而是慢慢折磨他們,讓他們精疲力竭,死得驚恐萬分!”冒頓笑了起來,如果狼會笑的話,笑容也不過如此。須卜士渾身汗毛倒豎,咬緊牙關做出平靜的樣子。
“是啊,耐心有時候是這個世上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