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玉算了算時間,距離寧王李淵出征,已過去五月有餘,不久前傳了捷報,稱寧王所率黑甲衛,在其長江南北岸交接的最東處仙台縣,與樊如是所領豫州大軍交戰。
大有成效,將樊如是趕回了長江北河灘,打得他是連連後退,再不敢隨意應戰了。
民眾聽其捷報,個個搖旗呐喊,讚寧王果真乃軍事大才,大殷多年來重文輕武,都城可調遣出征的兵將實在捉襟見肘,他卻能將各處防線安排得十分妥當。
李淵的戰事推進十分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即將要在長江沿邊布防,要趁樊如是毫無準備之際,以奔雷之勢,從側翼撕開豫州那道堅不可摧的口子。
朝中此時卻起了變故。
李淵傳來捷報後的半月,監察禦史範暄,卻進宮狀告寧王李淵之妻弟阮息,在朝中作威作福、中飽私囊、貪汙賑災糧款。
而底下官員由於寧王如今正鏖戰樊賊,恐影響軍心,便選擇秘而不發。
在元貞帝指派戶部查明貪汙真相時,各方證據都指向寧王之時,朝廷上則分為兩派。
一派是外戚為首的主和派,一派是以閹黨為首的主戰派。
元貞帝已過不惑,他身形消瘦,精神萎靡,因身體長久的病弱,日日上朝都需人攙扶,他掖了掖衣袍,咳嗽兩聲,道:
“此事關係重大,兩岸戰局刻不容緩,既是一樁小事,將阮息拖去午門斬了便是,就不勞寧王回朝了。”
似要一錘定音了。
隨侍在旁的中常侍周顯貴,自幼時被賣至宮中為奴,自小就是陪著元貞帝一起長大的,聽陛下有些咳嗽,急急跪立於龍椅下榻。
將手中湯碗的先用銀勺嚐了一口,再換玉白彎勺,將藥一一喂了,這才拿著白玉湯碗退下,重新侍立一旁。
“皇上莫急。”太後長歎:
“此事關乎百姓,阮息貪了今年鬧蝗災的賑款,可去歲呢?去歲長江邊兒的幾個鎮子也都鬧了旱,還是阮息這個戶部員外郎賑的災,鎮江府的秋糧、隴西道的馬匹,這一樁樁一件件,不審個明白,就要將人先斬了?”
傅太後年五十有餘,曆經兩朝,二十年前,她是先帝的皇後,二十年後,她是皇帝的嫡母。
她有著大殷最至高無上的地位,三司六部大多來自於她的母族。
元貞帝自小便是她養大的,藥罐子一個,平素連風也見不得,許是體弱之故,後宮至今無所出,隻得從旁宗室之中過繼一子,名周徹,立為太子,太子尚不足十歲,故朝政皆由太後和三司共同打理。
後元貞帝寵信佞臣,周顯貴仗著和元貞帝有自小服侍的情分,在朝中迅速崛起,於朝堂安插諸多宦臣親眷,又步步高升,從此兩黨互相傾軋,可謂是涇渭分明。
元貞帝服了藥,咳嗽緩了些:
“母後說得是,那便等中書省將他貪墨之證全數報來,再行斬立決。”
“皇兒,你以為我隻跟你提這名不見經傳的五品戶部員外郎嗎?手眼通天至此,且說鎮江府貪墨秋響一事,鎮江府衙可上上下下審過嗎?他一個從五品員外郎,是如何令得動鎮江正四品知府的?”
太後說著,冷笑道:
“我倒是聽說了,鎮江知府和寧王有同袍之誼。”
這話就是極重的了。
“費縣軍情緊急,陣前換將乃大忌。”元貞帝說完頓了頓,道:
“此案疑點重重,此刻並無直接證據證明是寧王所為,軍情要緊,換將恐失軍心,我看此事還是等寧王得勝回朝再議吧,到時有功便獎,有過便罰。”
朝堂安靜了半刻,官員貪腐,在殷周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元貞帝此言,這便是要把事情摁下去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