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人監視了。”
晚玉見一向波瀾不驚的他也露出了如此神色,也知事關重大,蹙著眉頭,斟酌道:
“按理說,薛允已知你那具屍身葬身火海了,怎還會譴如此多人前來。”
一個死人,還須如此大費周章嗎?
姚靈時點點頭,他還太虛弱:
“兩撥人,還有太後,她的玉章還在我手裏。”
太後先跟姚靈時做了這筆生意,把玉章給了他。
若是薛允知道了,以薛允多疑且狠戾的性子,就怕太後與薛允做的這筆交易目的不純了。
所以無論如何,太後選了手握重兵的薛允,玉章就必須回到自己手裏,掩蓋掉她先前所圖。
晚玉不解道:
“她既然有心要選薛允,為何要同意你來虞城借兵?豈不多此一舉。”
“這正是她高明之處。”
姚靈時握著晚玉的手,細細的摩挲著晚玉細膩瑩白的指。
如同這兩日她給他疏通經絡時那般溫柔:“兩個都選,無論誰勝了,她都有一席之地。”
晚玉何等聰明,心中微微一動,隻低聲道:
“薛允父子掌蟠陽城防、三軍兵權,勝算更大,所以這一次,她將刺客混在薛允派出來的死士裏。”
“若薛允成事,玉章拿回慶祥宮,且當沒發生過,若我們成事,薛允也給她做了替罪羊。”
姚靈時頷首,眼中滿含柔情:
“正是。這些日,你受累了。”
晚玉替他掖了掖衣角,又把柴火添得旺些,並不回答,隻是說:
“原先我們以為隻有薛允、太後兩派,可虞城這封信……”
姚靈時也低低應了:
“還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背後運籌帷幄,暗自攪弄蟠陽的風雲。”
晚玉沉靜的坐在火堆邊,沉默了半晌,才道:
“是林錚。”
“我入卿華樓,是因林錚那日掌了我的去向,逼我入局,而林錚是薛允的手下,你分明屍身已換,他應當覺得你死了才是,為何會派林錚前去查探,且都有備而來?”
姚靈時道:“逼你入局者,還有一個嚴姑娘。”
晚玉瞳孔微縮,麵色凝重:
“林錚的背後,不是薛允,而是那股仍在暗中的力量,與嚴姑娘背後那人,很有可能,為同一人?”
姚靈時點點頭:
“這樣想來,就能解釋為何那日林錚見你有異,卻不抓你,想來他們二人早已合謀,嚴刑拷打遠不如救命之恩,後者足以讓你時時惦記。”
晚玉訕笑道:“好在我的底線就是沒底線,滴水之恩也就隻能還報滴水了。”
她一向淡薄,別人贈她幾分,她便還幾分。
同樣的道理,別人欠她幾分,她也要從別人身上拿回幾分。
碧夕救了她,免她遭受了牢獄之災,卻威逼利誘,哄騙她近了姚靈時的身,又威脅著要告發她。
這一樁一件,這才有了她為爭出一條活路來,於武舉二試上出了風頭,要狀告元霖。
李淵要救妻眷,而姚靈時要護下晚玉,二人共謀揭露八縣糧餉之事。
這才引出了勤政殿彈劾左丞太尉,一樁民告官的糧稅大案,以及傅謙逼宮,薛允血屠漢白玉廣場等等。
姚靈時閉上雙眸,樁樁件件,雖撲朔迷離,卻異常縝密。
他能看透晚玉是魚,而嚴虞兮是引誘魚兒上鉤的餌。
而他,自詡能看透世間萬物,卻唯獨看不清今日這局棋。
他無形中也成了那人的一枚棋子。
是誰攪弄了蟠陽的風雲?
是誰執了這一盤的棋局。
他是黑是白,是敵是友,目的又如何?
他眉目蕭索,逐漸沉鬱:
“落子無悔,亂世之中,何人又能真正的掌握棋局,他機關算盡,自以為是那執棋之人,殊不知,牽一發而動全身,執棋人,有時亦要為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