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無涯已早早到了市舶司。

今日是他與林清山那名心腹,約定好要為他們進入豫州蓋印落章的日子。

韓焉竹恢複了韓氏少主的容貌,隻做了韓無涯的隨從打扮。

他昨日並沒有睡好。

他擔憂出了事,便進內查看。

一入眼,便是晚玉雪白如羊脂般的肩頸肌膚在水中若隱若現,睡容酣暢。

君子的教養,他閉上眼,將人從水中抱起。

君子的教養,他用雪色綾羅,為自己縛住了雙眼。

他在床上,極盡輕柔。

他指尖顫顫。

為她用素巾擦淨了肌膚的水珠。

為她用帕子絞幹了絲滑的墨發。

為她穿上了舒適的春日內衫。

做完這一切。

他於窗邊的軟墊上,心中默念清淨經,閉目靜坐了一夜。

他二人並未在市舶司等上許久。

韓無涯如約見到了那位林清山所派,五城兵馬司的心腹。

那人姓常,名垣。

因常年握刀,雙手指腹布滿厚繭,頜下早已蓄起了長長的胡須。

神色淡然,麵貌粗獷。

他拱手作揖,恭敬道:

“我為高大人略備了些薄禮,不知大人可喜歡。”

接著,他的侍從,取出一道華麗壯美的金邊畫卷,柔順展開。

畫中是一名眼神懵懂,貌容天真的十歲男童。

韓無涯蹙眉,他深知他所扮的高大人是位色中餓鬼,更是男女不忌。

隻是不知,他竟喪心病狂到如此。

常垣見人蹙著眉頭,想是對之不滿,立刻嗬斥侍從:

“還不快將第二卷展開。”

隨著侍從應聲而動。

第二卷畫中,是一名嬌豔柔媚、約莫十幾歲的少女,眼波盈盈,鮮豔燦爛。

高門權貴將院中所納美貌侍妾,常用於交換同等的物資。

此事並不稀奇。

有美貌侍妾互換著的,也有直接將人送了出去,就為求一利的。

亂世之中的女人,尤其美貌的女人,就連安身立命之所都猶如過眼雲煙。

韓無涯擰著眉,餘光瞥見韓焉竹點點頭,這才板著麵孔道:

“尚可。”

常垣與陳明充這樣的商戶不同。

常垣算是使者,但他此時的身份僅僅隻是個前來找高同落印出江的破敗商戶。

越是不起眼,他主子的這批貨物才越不會被發現。

而高同乃是市舶司指揮使,正三品。

說是手眼通天也不為過。

韓無涯給人蓋了印,又問道:

“商隊幾時回去?”

韓焉竹昨日去尋了陳明充,三兩句話就套出了軍械押送之法。

是混在胡人的商隊,隨州氏族盤盧氏第三子的,盤盧阿達的書畫生意中。

常垣道:

“大人是知道的,得馮大人做主。”

韓無涯道:

“盤盧氏明日便到豫州,三日後,啟程歸南。”

常垣先是一驚。

又一聽盤盧老三的名號,便知是自己多心了。

但還是問道:

“大人此次催的急,不知是哪位貴人的意思?”

韓無涯麵色如常,無波無瀾:

“馮大人的意思。”

馮昌跟隨樊如是十餘年,是他打棲霞山時就跟著的老人。

不僅在北征之戰時出了力,活捉了姚靈時。

還在豫州起了亂後,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薛維的幾次渡江擋了回去。

他立了大功,待南北之戰初定,樊如是整頓軍紀,他已連升了兩級,成了豫州都統了。

韓無涯將文書收到袖中,正欲拔腿離去。

市舶司的同僚要拉著人再寒暄幾句。

忽的,親衛扮成的高同家仆,行色匆匆前來。

韓無涯一揮手,來人耳邊低語幾句。

韓無涯轉身向同僚拱手作了禮,笑道:

“家中有事,愚兄先走一步。”

說罷,便急匆匆的上了一輛馬車,回高府去了。

待韓焉竹回到韓府,已是日暮時分。

昨日他去了陳府,是為打探軍械之事,留宿陳府,也隻是一時興起。

韓辭早已將人大搖大擺的,迎回了自家府中。

幽靜之時,晚玉正在蒲團上打著瞌睡。

他踏進門,不敢驚她。

聽著她綿長恬靜的呼吸,看著她溫和嫻靜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