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貴人的故事若是放在話本裏,少不得成為一代小兒止啼的傳奇。
湘夫人不肯再講,卻允許白藏玉再見太子一麵,她寬宏的同意白藏玉不帶侍女――那些侍女都是練家子,白藏玉心疑她們起一個監視她的作用。
沒辦法,她的記憶裏沒有父母的愛,無論如何她都不信湘夫人這樣一個繼母能愛月以遊多少。
月隱繡頹然的倒在玉像後的床上,十指皮膚紋路裏暈染著幹涸的血跡。
“你來了。”
語調幽幽,他仿佛預料到自己死亡的結局,或是實在沒力氣。
漫起的冷意在他眼裏,並不銳利,他隻是迷茫。
白藏玉道,“你明日就會死。”
她不需要隱瞞,也不擔心自己傳遞了假消息。她的確不知道曆史上浮羅太子是何時死的,但在夢裏,湘夫人的意誌即是一切的規則。
“嗯。”月隱繡疲憊的合上眼,莊重的冕服襯得他極其不像樣。
他不在意生死了,而白藏玉在意,她得出去,否則她隻能跟著浮羅破國月家覆滅在夢裏蹉跎。
“先嫁給我,再死。”她懇求。
鄭重又荒謬,話落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隱繡沒有睜眼,鼻腔裏悶悶發出笑聲,他嘔出一口血,任它滑下頜邊。
究其一生,他少數的固執,“十天,一天不能少。”
“死前要互相折磨嗎?”白藏玉看著狼狽的他,忍不住問。
她應該轉身就走,把他們約定的十天做滿,可是這個在她心裏一直都是固執形象的太子太慘了,慘得她想知道為什麼。
太子冕服顏色深重,月隱繡素白肌膚仿佛被其吞噬淹沒。他的確不會在美人如雲的合道宗令白藏玉驚豔,但他此刻這樣的衰弱,倒是不經意的美貌了一次。
“不是。”
他坐了起來,給白藏玉騰位置。
她坐到月隱繡身邊,存餘的溫熱,假書房真破廟的幽靜,月隱繡遊絲一樣的呼吸,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我不想折磨你。”他說。
白藏玉百無聊賴的摳著床板,嗯嗯一聲。
他半天沒再憋出別的話。臨了,白藏玉準備離開。
月隱繡低聲道,“先告訴我你是誰。”
他的話成功留住了白藏玉,她轉頭打量這個快逃脫夢境的男人,他柔和的側臉因敷血而豔得驚心動魄。
他其實有雙含情眼,低著頭怎麼也不肯和她對視。
沒可能的,幻夢裏出現的人不會是真實的。她不可能憑白跨越千年來到月隱繡麵前,空有一身修為而被夢境束縛。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他是夢的產物,夢是會變化的,它本就飄渺。
縱然月隱繡心亂如麻,白藏玉仍未將情緒表達,她波瀾不驚道:“睡一覺吧,我們都在做夢。”
他果真躺回了床上,她想他懂了。
她拉了書房的門,在縫隙裏,她看見玉像的目光追隨著她,無悲無喜,在玉像之後呢?那個人仿佛安靜的死了。
她走過東宮的水榭樓台,抬頭看了一眼永遠是晴朗的天空。
步履匆忙的官服女人與她迎麵相撞,白藏玉揉了揉被她撞疼的肩膀。
白藏玉直覺會發生點什麼,畢竟無關的人她都沒怎麼遇見過。
女官嘟囔了一句,扶著冠抬頭,正要罵時忽的眼睛一亮。她反應了一下,才急忙從袖子裏拿出一份文書,激動道:“請月小姐一閱!”
她還覺得不夠,又把腰彎了下來,她原本就不高,一彎腰整個後背都暴露了出來。矮冠下後腦渾圓,煞是可愛。
白藏玉慢悠悠的伸手,卻不是去接文書,而是將五指按在她後腦,撥開她粗糙的頭發,露出了黑黢黢的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