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年八十餘卒,如其言掘地,得自然摶壙,製作甚精,磚上皆作吳興字,最下穴中,有耿耿一燈,傍有銅牌,上篆十字雲:“漆燈猶未滅,留待沈彬來。”遂安葬於中。後豫章漁人投生米於潭中捕魚,不覺入一石門,煥然明朗,行數百步,見一白髯翁,諦視之,狀類於彬,謂漁曰:“此非爾所宜來,速去猶可。”漁遽出登岸,雲已入水三日。來告沈家,彬子秀往問扈謙。謙曰:“西蜀岷山下有東南北三門,沈君司守朝陽,此即天寶洞之南門也。”秀欲往從之,扈曰:“蜀有喪葬兵燹,俱集中洞會議。”秀告退。
是年,晉改元太和。戊辰,桓溫以慕容恪卒,欲伐燕。錢塘杜昺者言人事皆驗,溫召問此行健否,昺雲:“公明年三月專征,當挫鋒。”昺早孤,事後母至孝,聞於鄉郡,禮命三徵不就,歎曰:“方當人鬼淆亂,非正一之氣無以鎮之。”往師餘杭陳文子,受法為正一弟子,救治有效,民鹹賴之。一夕,有神人降雲:“我張鎮南也。汝應傳我道法。”悉以諸秘要授之。昺每人靜焚香,能見百姓三五世禍福。章書符水,應手即驗,遠近道俗歸化。溫不信,於己巳春伐燕,燕主韓欲奔和龍,吳王垂請救於秦。猛擊溫,敗之。太傅評忌垂,垂奔秦。堅命猛等伐燕,燕長史申胤曰:“鄴必亡,然福德在燕,而其複建不過一紀耳。”出降。燕太史黃泓歎曰:“中興其在吳王乎?”汲郡趙秋曰:“天道在燕,不及十五年,必複為燕有。”
辛未冬,桓溫令參軍王珣、桓伊攻入壽春。伊善音律,得蔡邕柯亭笛,既受繁陽子之傳,為江左絕調。江夏黃鶴樓,有賣酒辛猷丕,識人好施。有道士就飲,醉輟出玉笛,倚樓作梅花三弄,飲不償值者三年。一日,曰:“黃鶴去不複返,空留此名,吾將表之以實其事。”取橘皮畫一鶴於壁,以箸招之,即下舞。後臨行謂辛曰:“桓子野嚐授其笛譜,可向之索酒值。”遂跨鶴飛於空。時夏五月,猶聞笛聲嘹亮。伊往作讚於樓。嗣是貴客皆就飲宴,辛竟致富。
伊守豫章時,雁門僧慧遠過彭澤廬山,夜宿荒祠。明日謁郡守曰:“昨夢匡先生,願舍祠為寺。”伊從之,遷祠於山口。師本姓賈,弱而好書,尤善莊老。年二十一於太恒聽道安講《般若經》,豁悟,與弟投簪落發,初名惠遠,弟名惠特。遠公慨以大法為己任,晝夜行持,一時宿儒老衲鹹推服焉。後欲往羅浮,路見廬峰清淨,足以息心。同門慧永居在西林,邀同止匡廬,去水甚遠,師以錫扣地曰:“此中果得棲遲,當使槁地泉湧。”言畢,清流突出成溪,遂構精舍以居。其後潯陽亢旱,師詣池側讀《龍王經》,有巨蛇騰上,須臾大雨。因號龍泉寺。
師有道究慧恭來訪,同宿數夜,恭竟無所道。遠問恭何事,曰:“唯誦得《觀世音》一卷。”遠怪之,恭曰:“經卷雖小,凡尊敬者,得無量福,願息瞋心。當為法師誦一遍。”乃結壇升座。恭發聲才唱經題,異香遍滿房宇;及入經文,天樂嘹亮振空,雨花芬霏滿地。誦訖下座,花樂方散。遠頓足頂禮,涕淚交流,謝曰:“慧遠臭穢死屍,敢行天日之下!”自是少接賓客,靜悟禪機。桓伊以其學徒日眾,更為建東林寺。溫恃才略位望,倩伊往問國運,遠曰:“山僧何能知也。”
溫聞術士杜炅能知人貴賤,召問終身。靈曰:“明公勳格宇宙,位極人臣。”溫不懌。郤超說行廢立,溫宦褚太後旨,廢帝為海西公,立昱為帝,改元鹹安。時溫妾產息至艱,聞扈謙曾卜海西出宮己驗,召問之。謙筮曰:“公第西北六間馬廠,壞竟便產。喜是男兒,聲氣雄烈,當震動四海。”溫從其宮,果生子玄。賜謙錢三十萬,謙雲:“謙用筮錢,常患不盡,且無容錢處,請還庫。”溫不聽,許氏以空檻借貯,夫人複送三十萬錢。謙得錢後,日筮三卦以養母,以溫錢飲酒,求能酣客,群聚極歡。許氏常以賢禮待謙,不計值多少。後忽他去。許覓經年,於譙溝遇謙,謂曰:“家中欲得檻用,可同往取寄錢。”謙笑曰:“三年飲酒數千鬥,才足相補。正餘一百半許耳,不足複顧。吾以瓜刻壁記之,寫算便知。”許氏歸,試算不爽。
後扈母夜亡,謙即旦還,雲;“因緣盡矣,今得專心聽教於衷一公也。”遂去。數日,許氏家人於落星路邊見謙臥地,始謂其醉,引手牽之,唯空衣而無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