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在淩大人的院子中看了許久那死了的丫鬟,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可今日看到這賬本,瞬時便想到了那紅綾裙擺。
“你院中死了的那個丫頭,可分了這布料?”
雪娘細細地咳嗽了一聲。
“今年府內采買的紅綾緞麵極少,這是給一等丫鬟們的衣裳布料,隻給母親院子裏的四個一等丫鬟,還有姐姐院子裏頭的兩個一等丫鬟分了些,其他普通丫鬟,沒分得這料子,隻得穿青色緞麵。”
雪娘說完,又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妾想起來了,妾院子裏自縊的那個玉兒,便是穿著這種緞子在姐姐院門口吊死的,可解語院明明沒分得這緞子!”
“這冊子,一個月前分這緞麵的時候,妾也沒拿到這冊子,妾自然也是無法造假的,那本該是姐姐丫鬟的緞料,怎會穿到玉兒身上?”
雪娘說到此處,眼淚又是收不住。
“玉兒那丫頭,妾其實是打心眼裏喜歡的,這幾日想著因為妾那幾句話,她便自縊了,一條人命這樣便沒了,妾心疼的吃不下飯。”
“被母親和姐姐責罰妾也認了,隻是愧疚累及了哥哥和夫君的好名聲!”
“可現如今又是怎地回事?莫不是那玉兒自縊並非是因為妾?是有人陷害妾?”
“想想也奇怪,姐姐的清輝院裏頭,下人不少,玉兒隻是個剛入府的丫鬟,怎能避開那麼多進進出出的人,吊死在院門口?”
“這幾日,妾的哥哥對妾避而不見,妾日日擔憂,若是因此讓妾的哥哥厭棄了妾,進而影響了夫君日後的仕途,可如何是好?”
“若不是今日夫君發現了這紅綾緞麵之事,妾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看到宋淮捏著冊子,沉著臉出了解語院。
雪娘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她方才擔心咳嗽聲太大惹夫君心煩,一直壓抑著咳的很小聲,這下實在忍不住,咳了許久,咳到心口都發痛。
她刻意讓自己染了風寒,做了這麼一場戲,好在沒讓她失望。
“快去煎藥,喝了藥,我也該去清輝院那頭瞧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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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禾菀在淩雋馳的別院裏是換了一身男子裝束,因著衣袍太長,她疊了幾層,讓春桃用腰帶綁了起來。
為了配這身衣袍,特意讓春桃為她束了發。
兩世以來,她第一次穿男裝,竟覺得有趣。
“主子現在像是一位貌美的小道士,怕是走到街上,要有許多小姐要打聽主子會不會還俗娶妻了。”
傅禾菀戳了下春桃的額頭,“這般會說,怎麼不去寫話本子!”
“走吧,不可再耽擱了。”
傅禾菀回了原處,那幾個手藝人已經按照她給的圖,用竹篾綁好了骨。
她微微訝異,他們竟能看懂她畫的圖,因為她是根據宮中那玄鳥,正麵,側麵,下麵,各畫了一幅畫。
春桃和冬竹也是拿著看了許久沒看出來門道,她同她二人說了,她們才恍然明白。
“是大人同小人們說的。”
傅禾菀點頭,原來如此,既是淩雋馳,那便也不奇怪了。
她來之前看淩雋馳不在,便也沒問他去了何處,同這幾個紙鳶匠人說著玄鳥的大致樣貌。
隻需做幾隻大概模樣的便好,畢竟宮中的樣式,尋常紙鳶匠人很難做出一樣的,隻需重量一致便可。
“小公子。”
淩雋馳的嗓音驟然從身後響起,傅禾菀回頭去看,發現淩大人不知何時已經來了,此時正坐在椅子上,手裏端著一杯溫茶正喝著。
“淩大人是在喚我?”傅禾菀轉身,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方才一直想著紙鳶的事兒,竟忘了她是穿著男子裝束的。
想了想,傅禾菀笑了下,然後學著男子的模樣行了一禮,“多謝淩大人贈的衣袍,待禾菀回府之後,回贈淩大人。”
她這身衣裳是嶄新的,她穿過了,留下來也是要扔的,倒不如帶回去。
“無需回贈什麼,你喜歡便留著吧。”淩雋馳開口道:“方才丫鬟來說,二嫂的衣裳幹了,如今時辰不早了,該回府了。”
傅禾菀拿回了方才她打濕的衣裳,上麵暖烘烘的,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怎會幹的這般快?”
“大人說擔心夫人您急,便讓奴婢們在日頭下用熏香爐烘烤,便比尋常快了一些。”
傅禾菀點頭,進了方才的屋子,將衣裳換了回來,又讓春桃將穿過的那身男子衣袍收了起來。
這才出了別院,上了淩雋馳的馬車。
回到廣平侯府,已是黃昏,傅禾菀下了馬車,便看到冬竹和小廝多福正在門口等著她。
“二少夫人,夫人同公子爺正在清輝院等著您,雪姨娘也來了。”
看冬竹的神色,傅禾菀明白了,宋淮和雪娘,此番怕是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