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趕來的薛罡聽完一拍大腿:“啊呀,百裏先生怎麼孤身一人走了,等王爺回來該如何向他交代。”
隨即就派人在齊州各地探查,足足三天,並未尋到蹤跡。
要說周同是否對奚仲有恩,奚百裏心裏想著應該是有的吧。
但是算起來從兩人相識的時間,再到曾經麵對麵探討天下大勢,其實算不上長。
自打周同起兵以來,回齊州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粗略算下來,上一次奚仲見到周同的時候,還是在一年以前。
那個時候三十多歲的奚仲已然就一副老者的模樣了,兩人在暗房中昏暗的燭火下麵,討論的也隻是手談上的精妙,現在的周同已然長大了,長成了一副自己看不透的樣子。
再者,他周同又何時看透過奚百裏的心呢。
現在的奚百裏,幾乎一副乞丐的模樣,他腳上踏著一雙破爛草鞋,身上的衣服也爛成了一條一條。
頜下那副胡須,沒有經過任何的打理,早已變成亂糟糟的一團糊在臉上。
但是他腳下卻沒停,一步一步的往西走。
奚百裏,奚百裏,真要往西去一百裏不成?
奚仲用了一天的時間走出嶽城,用了三天的時間走出了齊州,他眯起眼睛抬頭看向西邊漫天遍野的落霞,好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好在途中總能碰見一些為人還算不錯的腳夫,有的赤著腳陪他走上一段,有的趕著拉柴的馬車捎上他十幾裏地。
人人都以為這是個可憐的無家可歸的老頭兒,人們開口問他到哪裏去,他也隻是笑笑說我去西邊。
再問去西邊哪裏,他就微笑著不再說話。
回家,我要回家去,我叫奚百裏,我的家也在西邊。
隻有一根竹竿,腳下也隻有一雙破草鞋,我奚百裏走了,離開了牢籠,六年前就該死了的奚百裏,在你周同的庇護下偷來了六年的時間,現在,輪到我去報答你了,我從哪裏來,就要回哪裏去了。
這一天的晚上,天氣陰沉了一整天,整片天空好像被層層的遮蓋住,半點風也透不進來。
這時候正需要一場瓢潑大雨,來將遮蔽天空的帳子給澆化。
這種天氣不僅悶熱,更是讓人心裏也無比的煩悶。
晚上睡覺自然是睡不著的,所以河間王府內的周同隻好挑著蠟燭強打起精神來翻著那簡《高祖兵要》。
不知不覺間有兩更天了,再然後又快三更天了,桌上的燭火似乎也耐不住寂寞開始上下跳動起來,屋內的空氣似乎開始變得粘稠,死死的黏在人的身上慢慢的一絲一縷的往下爬。
周同幾乎記得,他手上捧著書簡,但是上麵的字卻開始變得慢慢模糊起來,周同無奈的揉了揉眼睛,把書簡靠近燭火,努力的湊上去想要看清楚上麵的字。
蠟燭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書上的字漸漸地也跟著上下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