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陸鶴與,連見禮都忘了,直接開口道,“主子,城中有變,原本已經被大夫們控製好病情,有了起色的百姓,不知怎的突然又開始高燒不退,不多時便打冷顫,皮膚也出現了出血,甚至比最初時還要來勢洶洶。”
聞時狠狠的喘了一口粗氣,也顧不上自家主子那難看的神色,將剛剛方才得知的噩耗告知心中還懷抱著一絲僥幸的二人。
“禦醫診斷……這或許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是……鼠疫。”
聽到這是禦醫的診斷,二人也知道此事已經蓋棺定論。
說完了這一切,聞時歎了一口氣,望向陸鶴與的眉眼間盡是擔憂,“主子,您聖體尊貴,還是盡早離開此處吧!”
按理說,身為文峨縣縣令身邊的師爺,王允應當爭取一下,讓這位欽差大人留下來,就算要走,也應當將自己帶上,畢竟哪有人是不怕死的。
可他隻是猶豫片刻,眸光複雜,再次開口時心中已然做了決定,“小人讚同這位大人的說法。大人,您還是盡快離開此處吧!”
陸鶴與眸色沉沉,一眼看進去,仿佛冰天雪地,寒風肆虐,一絲春光都看不見,可麵對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死亡,他卻一絲一毫的退縮都沒有,蒼勁有力的手擱置在桌麵上,側身看到自己手旁邊的那個信封。
心中方才還在跳躍的喜悅漸漸平息下來,“下去吧,此事不必再提,本官稍後會去安撫民情。”
聞時聞言,麵色頓時大變,顫抖著聲音高喊,“主子!夫人還在京城等您!”
陸鶴與完全不為所動,隻是小心將桑榆送來的那個信封對折以後,仔細揣在自己懷中,放在心口的位置。
聲音低啞,仔細聽還能發現其中化不開的溫柔,“她是個心軟的人,如果我因為貪生怕死放棄這一城的百姓,往後她心中也不會真的快樂。”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王允麵色一怔,良久,低低笑了起來,輕歎一聲,“令夫人高義,小人欽佩。”
他一早便知道了陸鶴與的身份是如此的尊貴,也明白這個時候身為忠心耿耿的下屬,聞時肯定還有話要對自己的主子說,也不在此處做個顯眼包,轉身便離開了院落。
一腳邁出府衙,空氣中都彌漫著低沉的氣壓,可王允卻從未有哪一刻覺得心中這般暢快。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些自命為天命之人的皇親貴族總是高高在上地看著這些百姓,殊不知,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大頌存在的時間實在太久了,昌盛的時間也太久了。或年輕或年邁的帝王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祖先也是從他們眼中位於底層的庶民一步步爬上了高位。
他當初不過是小小地勸諫一番,就差點惹怒了那個正值壯年,卻雙眸混沌,早已有昏聵之象的先帝,生怕惹來滅族之災,他才慌亂逃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