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雖說是隱世家族,百年來從不涉廟堂隻專注於講學,設教壇於山野門生遍布天下,雖然正經的學生沒有幾個但讀書人多以能聽一堂君老先生的課為榮。
君清靈老先生也從不拒平民,因此廣有賢名,若說季相是朝堂清流的領袖,那君清靈老先生則天下文人的精神代表。
君家世代隱世而居,卻在這一代有君若雲這個例外,當年出山遊曆救了南宮燁兩人意氣風發結伴而行感情日益深厚最後不顧家規,嫁給了這個當時聲名在外的鎮國將軍長子。
後來發生的事不提也就罷了,如今她的孩子去世君家怎能不派人前往悼念?
君清靈在侄女的攙扶下進入靈堂,拜了老翁,其它靈位隻是讓侄女君藍英去祭拜,按輩分她是南宮燁的長輩自然不能拜。
她顫顫巍巍的撫摸著“南宮璃”的衣冠塚,老人家眼裏蓄滿了淚:“孩子,當年一別沒想到你我祖孫竟再無相見之緣!”
南宮璃看著數年不見,頭發全白的老者胸腔似有萬千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洶湧而出,又因喉頭發緊而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強忍心中悲痛,跪下,整個上半身都匍匐在地上重重叩首還禮。
“老身有一檄祭文獻南宮家眾英靈,不知南宮家主允否?”
南宮徹,賀蘭敏帶著孩子們也跪在地上以大禮還謝。
“嗚呼諸公,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 我心實痛,酹酒一觴;君其有靈,享我烝嚐!吊君幼學,以交伯符;仗義疏財,讓舍以民。 吊君弱冠,萬裏鵬摶……”
……
隨著老先生帶著哭腔和哽咽的聲音響起,原本還沉寂的靈堂頓時哭聲一片。
祭文寫盡南宮家英靈平生所誌所求,所行所感,老先生痛呼的聲音從靈堂傳出百姓也跟著哭倒一片跪在地上痛呼“鎮國將軍!”
從白景榕的角度看去,南宮璃雖然俯首跪在那裏看不見臉,他卻莫名的能感覺到此時那個溫潤又拒人千裏的霓王殿下悲痛欲絕,而脊梁卻從始至終都是筆挺的,這是一種感覺很抽象很沒道理,也讓他……很心痛。
而身為奸相“接班人”的白書遠想的就遠不止於此,想起的是那個關於君家傳人,“將魂歸來得之可得天下的”傳言,再觀君家這位唯一出世還成了一代大儒的君清靈對“南宮璃”的態度,她眸子下意識的眯了眯,難道南宮璃就是那個轉世“將魂”?
嗬~好哇!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弄死的一個人居然是“將魂”!那傳言豈不是破了?南宮家還有監視的必要嗎?
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三兒子,罷了!就算沒必要但謹慎行的萬年船,反正也不虧不是?
君老先生誦完祭文焚於火盆,靈堂之上,府門之外又是哭聲一片。
南宮璃再拜首,君藍英扶起南宮璃又虛扶起其它人,君清靈看著南宮璃點點頭,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亦有所耳聞,自己這個未曾謀麵隻以書信來往的弟子行事似乎變得更加淩厲,鋒芒畢現大有一股“舍得一身剮,皇帝也敢拉下馬”的作風。
罷了,自從天機子那個推算以後,君家就已經在做籌備,否則管它鬥轉星移君家也絕不可能出世的,更別說出來當什麼鴻儒,自己躲在山裏,酒一壺,書一卷,醉來大夢詩一首,醒來提毫乍狂絹,不快活麼?
非要在這塵世中守著“禮”做什麼老學究?都說她“學淵天下,治學嚴謹,胸中卻自有瀟灑意,一日神遊九萬裏!”
什麼神遊九萬裏,就是年輕那會兒功夫不夠,偶爾暴露了本性罷了。
她要真是個古板老學究,也不可能跟南宮璃那丫頭“大戰三百回”醉臥斜陽下,最後成了忘年交……成了祖孫……
還記得當年她剛出世成名不久,遇到了獨自半臥在沙脊上的南宮璃,那時她一身紅衣勁裝青絲半垂,一手拎著酒壺高聲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她說南宮璃年少輕狂強說愁,南宮璃懟她不曾見過,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不曾見過黃河之水天上來,不曾見過狼煙乍起連天戰,英雄灑血染金沙!
縱使你讀書萬卷,不過白紙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