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洇墨跑出了百芳閣,一路上壓低帽簷,與春萍會合後,兩人躲在暗巷,卸下男子的革帶,又換了靴子。

春萍三兩下給她重梳了發髻,戴上銅簪,提著采買的幹果肉菜回了宋宅。

春萍沒問小姐去何處,做什麼了,反正小姐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在。

柳洇墨一路上麵色凝重,長籲短歎,忍不住念叨:“這年頭,有錢人多,腦子壞了的有錢人更多。”

怎麼會有人出一千金,隻為和花魁喝酒呢?

那廂房裏頭的人搶了她見任如絲的機會不說,竟還炫耀似的打發人來邀她飲酒!

屬實不懂。

非要懂,就隻一個“下流”可以言表了。

“宋大娘子,出門買菜去啊——”

經過家門前的拐角處的街市,一路上都有街坊和她打招呼。

柳洇墨笑著回話,拆開一袋熱氣騰騰的炒幹果,分給街坊中玩鬧的孩子吃。

葛五花正好出門擦洗大門兩側的一對小佛龕,見大嫂在分幹果,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急忙跑進院裏喊:“展圖!出來!”

宋展圖不情不願地磨蹭出來,手中握著一本書,學著大伯擰緊眉頭,端起架子:“娘,孩兒在讀書,你別打擾孩兒。”

葛五花見宋展圖小小年紀,派頭十足,不由高興。

人人都說這個兒子最像他大伯,有慧根,以後也是入仕之材!

她笑著招招手,指著外頭:“快去,你大伯母在給門前那些死小孩分吃的,你之前不是說想吃荷香樓的酥糖麼,讓她去給你買!”

宋展圖一聽,將書本隨意拋下,風風火火地就朝娘指的方向衝了出去。

柳洇墨正分完最後一把幹果,街坊們看著自家孩子接過幹果,都讓孩子謝過宋大娘子。

街坊鄰裏正是一片其樂融融,一團人影突然衝了過來,眾人嚇得趕忙拉孩子閃開。

春萍攔在柳洇墨身前,宋展圖將春萍重重撞倒,尖著嗓子喊道:“狗奴才,滾開!”

接著抱緊柳洇墨的腰,耍賴一般瘋狂念:“我要吃荷香樓酥糖給我買給我買我要吃荷香樓酥糖給我買給我買給我買——”

街坊鄰裏們看著宋展圖這般大吵大鬧,都不由皺眉,但早習以為常。

宋家大哥多年在京城進學,未正式娶妻生子,聽說十六歲時在鄉間納了個丫鬟生了個女兒,後來不知怎的,丫鬟死了,那個女兒有說被賣了,有說丟在了村裏頭的莊子上隨便養活,無論如何,郡上都沒人見過。

反正宋家多年來,明麵上隻一個二房生的獨子,全家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孩子才八歲,不好好去學堂啟蒙進學,反說什麼郡上學堂的夫子隻是秀才,誰都比不上他們家大哥進士出身。

宋家的獨苗,定要是宋主簿親自教導的。

合著,就教出這麼個毫無教養、目不識丁的犯渾孩子!

宋大娘子真的慘哦……

周婆姨哄著自家孫子,眼睛卻一直盯著柳洇墨那邊,見宋展圖對她犯渾,纏著買糖,周婆姨不由笑著走上前,彎下腰對宋展圖說道:“你怎的還纏著你大伯母,不趕快進院子裏找你奶奶去?”

“老太婆,關你屁事!”宋展圖童音尖利,呲牙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