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眾人往來熱絡,互相作揖後便站在一處寒暄,女眷們俱已取下帷帽,衣著皆光鮮明豔,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聊天打趣。
宋念孝一進大廳,便有許多郡上的富戶、衙門口的上來與他行禮說話。
女眷們更是將柳洇墨圍住,又是誇她生得漂亮,又是讚她端莊賢淑,更有的歎她一身素淡簡樸,發間隻有一支白梅玉簪,無愧於主簿大人“淡泊明誌”的心性。
宋念孝平日在家裏,盡都受柳洇墨的氣,自二人成親至今,在家中一絲親近也無,反正也無外人窺視。
但這當著眾人的麵,宋念孝尋思著還是要做做樣子,如此想著,便如此行了,也沒給柳洇墨遞眼色。
竟自顧自地伸手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前拉了幾下。
柳洇墨先是一愣,下意識想掙紮,看看這四周的一雙雙眼睛,隻得強行忍住,揚起淡淡的笑。
眾人紛紛哈哈大笑,滿口都是些什麼——“才子佳人”“天造地設”“一對良人”……
不知怎的,大廳內分明熱氣升騰,柳洇墨卻覺後脖一陣涼意頓起,森森然。
她忍不住悄悄側首,隻是那輕輕一瞥,便見淩弗諼立在大廳入門處。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明日除夕,人人皆身著喜慶光鮮,唯有他一身墨色,如一尊玄玉。
叫人移不開眼。
柳洇墨垂眸,緩緩收回目光,麵上無事,心中卻不由發虛。
可馬上轉念,微微惱怒,自己平白無故虛什麼!
如此想著,又大著膽子悄悄往後再瞥一眼。
隻是這展眼的功夫,淩弗諼突然就站在她身後,微微垂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她嚇得心漏了一拍,趕快往前挪一步。
“後頭人多,不小心推了我一把,嚇著宋大娘子了,是我的不是。”
淩弗諼斂起那副陰翳的似笑非笑,再一抬眼,笑著向眾人打趣,竟分外明朗呢!
要不是他曾屢次對自己唐突,又在她手臂上刺了宮砂,她竟真以為自己看錯,誤會了這個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
宋念孝見柳洇墨突然跟受驚的兔子似的,那雙本就奪目出眾的琉璃眼瞪得圓圓,不覺竟心癢難耐,但這種郡上人物齊聚的場合,還是端莊穩重些才體麵!
“無事無事,賤內深居閨閣沒見識,還未見過此等場麵。”
“什麼深居閨閣,宋主簿莫不是怕不是大娘子太過美豔,怕男人瞧見勾了魂,故意藏著!”
“是我我也藏,宋夫人此等窈窕身段,就是我一個女的看了都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衙門口的都是宋念孝日常打交道的,多是些筆吏、邊巡,說著說著,暗暗地將大娘子上下打量,言語不由放肆起來。
柳洇墨本就不喜這種場合,如今又來了個讓她心驚膽寒的淩弗諼,厭惡的宋念孝又握著她的手,還被不認識的男女圍住強行打趣,說話沒個分寸。
好似被群狼環伺。